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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光阴草

你看竹子中空,无心,不愁,节节拔高,冬叶不损,春华不荣,一切执障,皆视虚空。枯死之后化作火苗,燃成灰烬,归于寂灭,不为是它的生活态度。竹如赤子,看,落照闪闪,炊烟腾腾,那便是赤子的精魂!

竹村自然纯朴疏野,有一种小国寡民的原始野性,从骨子里面散发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断崖下的牛栏江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从乌蒙山的母腹流出,整天发出呼啸的声音。这一块天然圣地很容易被找到,却不容易被重视,它的美太平凡了。当人们回过神来学着怀念它的时候往往都是失而不可得的。

竹村最快乐的要数老人和孩子,它闭塞得让年轻的人失去了野心,对土地的依恋这时是最真诚的,他们的脸颊都印上了黄土地的颜色。

一百年前,竹村叫孤村,只有一个老人住在这里。老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一个男孩子,听现在的老人说那个孩子是在竹子旁边的山梁上捡的,老人在养育孩子成人的时候也在孤独的种着竹子,这便是竹村的开始。

现在这里小住着几十户人家,村子的主体是一块平整的洼地,有竹子的地方就有人家,房子稀稀疏疏错落着,泥土瓦片构成简单的屋舍再加几笔炊烟便是完美的勾勒。引人注意的是村子西头有一段颓败已久的房子,现在已然竹影横斜,飞鸟成群了,俨然大自然的附属。雨水侵蚀不时又冲出几个烂碗,釉色的喜字依然清晰可见。雪延他们最容易来这里躲迷藏,锋利的碗经常划伤他们的脚。最后一次,雪延他们三五个孩子又来玩闹的时候,那泥墙突然倒下来把云朵的兄弟云磊压死了,那时他才七岁和雪延一般大。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被允许去那里玩,竹村的孩子也因此疏远了很多。童年就像坏蛋惹出许多事却不受谴责,最多挨几次打,流几滴事先准备好的眼泪就好。雪延家建在村子南面凸起的平面上,最先入眼的是高高矗立的一座白塔,听老人讲那塔是20世纪60年代文革开始时随人搬来的。一条小路沿着山脚回环转弯到断崖,断崖边凸起一块四方的风雨石,站在石头上仔细还能听得见江水声,风雨石下面是百耳丧命的地方,雪延真想下去看看,风雨石旁边是一棵巨大的柿子树,柿子树的枝叶刚好能把风雨石盖住,柿子树上的秋千架是雪延挥之不去的童年。接着吸人眼球的是两列整齐的银杏树,这个季节叶子正绿,东角落的白塔被银杏包围着,那银杏一直蔓延到山的东面,与西面的针叶林把山分成了静谧和疏野两种味道。

从断崖处直走三二百米,一座端庄可爱的泥房子便出现在眼前,最妙的是那一条从山尖飞出来的活水落到地又失去了踪迹,太阳过于热烈的时候便总是挂有一抹浅浅的虹。那便是雪延一家四口人三条狗的住处。

五月是多情的日子,天朗气清,不惹一点云,拿起思绪想着一些东西,慢慢地,慢慢地与光阴作了知己。时间埋下伏笔,一切想要偷生的概念都没有活路,悲观的人在希望面前不止一次地想过诀别,凄凄惨惨,想的太远,泪眼断定的角色在梦里一一出现。心心念念,牵挂着,数不尽,残月流年。依依笑靥,阴阳两宽,无缘相见,灾难,灾难!

五月十二日,故事失去了它原来的样子。惨状不能忍视,肉体被厚厚的砖瓦压着灵魂也不能安然,雪延在陈海家的电视看到这一幕时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灾难考验着一个民族的凝聚力,报道的画面就连主持人也数度哽咽。血肉凝聚的力量终将磨平坎坷,虽然有的伤口无法愈合但它将作为思念催人向上。

时光匆匆,白驹染指,转眼来到八月,一把从奥林匹斯山传来的圣火点燃了东方巨龙的热情,整个世界的冲动都聚焦在速度上。于是惊叹,喧腾。时间终于不再悲伤,大步流星向着希望前行,文明总是向前看的,一切有关却不在的都成了缺憾,人间至味是清欢,任何大悲与大乐都是对生命的无情嘲弄。这个伟大的民族拥有无比强大的魄力,他像上帝一样原谅了时间之上的自然法则所犯的过错。化悲痛为力量,挺起胸膛大步前进,为自由为幸福……

雪延也在竭尽心力地完成他的大事―捉萤火虫,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今晚就是见证成功之时,他和雪乾三人爬上白塔,雪延要雪乾和雪茹闭上眼睛,他才把把捉来的萤火虫放出来,塔有九层,从上到下一时间都围满了点点荧光,热烈的天也因此多了些许凉意,再也不觉夏虫聒噪,夏天也该有它的温柔的。

秋意阑珊将尽,银杏也伤感,含情脉脉,安然坠落。每一次洒脱的凋零都是一首金色的歌。要寻一方净土,带上来年的期许,化泥成土守候着属于自己的优雅。你瞧,那正在话别的叶也燃尽绿的色素在微风中飘飘洒洒,然而即使凋枯也是需要时间的,天意垂怜,风也柔情,它只是轻轻来过生怕吹疼这金色的伊甸之地。

你看那高出白塔处的一片新叶竟然离枝飘零,起起落落,转眼竟至眼前,小心覆在其它金黄的银杏叶身上,此刻她就是最靓眼的宠儿。然而她央求一定要带她去那繁华深处,于是风一触摸,翻几个身打几个滚,她走了!这时的秋是娇气的禁不住鸟儿的一声诱惑便要离家出走,下一场金色的雨,慢慢地路也开始变得柔软而深情了。打开鼻子细心辨赏那淡雅的味道,三分香醇七分迷醉,呼吸也芳甜。你瞧,鸟儿也躲在叶子里玩起了捉迷藏,路人一定小心,我怕你误伤了会飞的翅膀,失去天空的鸟是活不久的。唯一保险的就是不走一步,就连呼吸也要压住,静静地站在路中间观赏那些自然之子的热闹,鸟儿会把你当一棵树,这时千万不要睁开眼,它们会好奇地啄你的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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