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贼损失惨重,狼狈逃窜,父亲令我率数千骑兵,赶来支援荆州。”
“侄儿害怕江陵不稳,于是轻装疾行,先赶了过来。”
刘义之与刘道规一唱一和的配合道。
卢贼逃窜、数千骑兵前来支援,这些话落到堂内众人耳中,一个个脸色惊变。
有人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有与桓谦暗通款曲,有的人则是坐立不安,额头上瞬间浮出一层虚汗。
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要身死族灭。
“哈哈,好,卢贼数十万大军都已败退,桓谦贼子不过聚集了一群乌合之众,更不值得忧虑。”
刘道规目光扫视一圈,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众人都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
“哈哈,哈哈。”
待到众人散去之后,叔侄二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怕今夜许多人都寝食难安了。”刘道规笑着打趣道。
这几个月,他独自支撑荆州危局,对内安抚民众,整顿兵马,对外派出军队支援建康,监视苟林、桓谦的部众,可谓是殚精竭虑。
现在,终于可以松懈一下,暂时放宽心了。
“咳咳,咳咳。”
笑着笑着,刘道规一口气没有缓上来,突然咳了起来。
“荆州支撑到今日,全是靠着叔父一人之力,但也不要太过操劳,损伤到根本啊。”
刘义之看着刘道规鬓发已经开始花白,面容也变得沧桑了许多,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无妨,我不过是镇守荆州一地,而兄长担忧的是整个天下,我又怎么好意思说辛苦呢。”
说到此处,刘道规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宗族观念之强,刘义之也是深有感触。
古人本就生活不易,稍微遇到点疾病、灾害,就可能家破人亡。只有依靠家族血缘关系,抱团取暖,才能更好到抵御风险。
而当今社会,没有了这个需求,宗族观念自然远不如古人那么强,这一切都是社会发展的结果而已。
说着,叔侄二人又谈论起了朝堂局势。
“兄长凭借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声望。若是有人想要动摇兄长的根基,一定会从此处着手。”
听到这话,刘义之双眼放光,自己的这个叔父,一下子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真正能威胁到自己老爹根本的,是刘毅、刘藩、诸葛长民手中的军权。
就算那些士族高门抵制自己的父亲,也伤不到根本。况且,如今的太尉府中,也笼络了不少士族子弟。
“叔父之言可谓一语中的,父亲的心腹之患是南平郡公。”刘义之仿佛遇到了知音,显得很兴奋。
“刘毅这个人,气量狭小,行事不够果决。但他颇有文采,很受士人欢迎,而且军中也有声望,对待他应当缓缓图之。”
刘道规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当年,平定桓玄之乱时,刘道规还与刘毅一同并肩作战,如今,为了权力,不得不相互图谋对方。
“是先剪除他的羽翼吗?”刘义之自言自语道。
“呵呵,他在豫州经营数年,根基深厚,笼络了不少士卒。若是要图谋他,首先将其调离豫州,之后再剪除他的羽翼。”
刘道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心里暗自叹道,眼下双方已经到了谁也容不下谁的地步了,决裂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刘道规、刘义之叔侄二人彻夜长谈。
江陵城中的不少人,今夜也是无心安睡。
“你速去城外的庄园,告知大兄,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家族中的僮仆、庄客先分散到各处。”
“卢循十万大军都被刘裕挫败,就算桓谦拿下江陵城又如何,也免不了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中年男子捋了捋胡须,感慨的说道。
“六,六叔。”
中年男子瞧见自己的侄子吞吞吐吐,目光躲闪,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说!”
这一个字,似乎比方才的那些话语都重,这个略显稚嫩的年轻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六叔,我以家族的名义,给桓刺史送去了一封投效的书信。”
说完,他抬起眼皮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叔父。
“是桓谦贼子,桓贼。”这个被称作六叔的中年男子,瞬间暴躁起来。
啪。
而后,他抡起胳膊朝着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扇去。
“吾家要亡在你这个豚犬儿手中。”
中年男子已经无暇顾及,往日里挂在嘴边的姿态仪表,他把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在自己的子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