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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死亡共感

罗宾严肃道:“安布罗斯先生,时间紧急,在我向你征求补充信息之前,请您不要打断我。首先我说结论,第一,您提到的这三个人都不是凶手;第二,但我依然有七分把握找到了凶手。下面我会为您做详细的说明:

“首先是第一个嫌疑人,黑巫师马尔沃恩,他是三个人之中最好排除的。排除原因有两点:其一,他在信中提到,一旦血液不新鲜或是含有杂质,诅咒魔法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而在他提到这点时,你并没有提到要收回钱或是上报骑士团,那便可以假设他说的都是实话。如果马尔沃恩真的取了您的血想要诅咒您,那么它既不符合新鲜的条件——已经时隔十数年,也不符合无杂质的条件——如果他酒后取血,那么您的血液中酒精浓度将会过高。因此,他不可能取到合适且足量的血液,并成功咒杀你。其次,信中提到珍贵之物,如果指的是他的伤腿,那么即便他现在还没死,他的腿也应该早就没救了,他为何不在腿部完全坏死前寄来威胁信?如果指的是钱,你已经尝试过将钱寄给他,然而却被退回了。如果他真的需要你给他钱,那么总该给你留一个交流方式吧?

“其次是第三位嫌疑人——不好意思,原谅我没有按照您安排的顺序进行说明——第三位嫌疑人看似符合威胁信的所有条件,一面之缘的赌场老板,恰到好处的出狱时间,专业对口的炼金魔法……实际上,他是最不可能实施犯罪的。洛克王国的法律规定,私自开设赌场者,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然而从你十年前举报他开设地下赌场,再到去年出狱,他的服刑时间已经超过了最高上限五年,说明他并非仅仅因为开设赌场而被捕。联系到你之前说的,他沉迷各种血液、人体有关的邪恶炼金术,那么他的多出来的那部分服刑时间可能就是因为钻研这种邪恶炼金术。法律规定,违反《洛克王国炼金守则》情节严重者,处四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废除其魔法能力。因此,奥利极可能被王国判处违反炼金守则,被废除魔法能力了。就算他有你的血液,并掌握着诅咒魔法,他又怎么能真对你动手呢?

“最后,是第二位嫌疑人,实际上,我本想利用排除法最终确定第二位嫌疑人是真凶,然而还是有一些疑点让我很在意。第一点是你的那本《隐秘魔法》,它提到,只有沙漠最忠诚的住民才仍然记载有与神鸟签订契约的方法,无论是‘祝福’还是‘惩罚’,他们都将其视作神圣的、不容置喙的裁决。威胁信中提到,托勒已经与你签订了契约,如果契约真的生效,那么他就应该属于‘沙漠最忠诚的住民’,他们的观点是惩罚是神圣不容置疑的裁决,又怎么会在给你的威胁信中将它描述成‘诅咒’呢?第二点是,如果他能接近你并取走你的血液,为何不干脆直接对你搜身呢?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又隔了那么多年呢?”

罗宾一口气说完。安布罗斯被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推理彻底折服,他喃喃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注意到呢?那么罗宾探长,凶手究竟是谁?”

罗宾看了眼怀表,还有11分钟。他说:“我先与您确认一个细节吧。”

“请说。”

“除了那次沙漠之行,你还有受到重伤的经历吗?”

安布罗斯想了想,回答:“没有了。”

“那就没问题了。”罗宾道,“凶手是沙漠商队的医生。”

“什—什么?!”安布罗斯震惊不已,“凶手是沙漠商队的……医生?!”

罗宾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缓解开始冒烟的喉咙,继续自己的分析:“理由有三点:第一,无论是何种情况的醉倒,如果有人趁机取你的血液并对你造成如此严重的诅咒效果,肯定会被你事后察觉,那么什么情况下,你才不会发现问题呢?当你身体本就处于异常状态的时候。首先,你会将你身体的所有不适都归于受伤,其次,出于对医生治病救人的信任,你不会对其保有警惕。第二,你提到你曾在宴会上将信的内容当作笑料念给大家听,也就是说,商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刺客威胁你的事,但是,信中只提到了契约和流血,没有提到‘祝福’或‘惩罚’的字眼。您的那本《隐秘魔法》想必是绝世孤本,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自然也就不知道沙漠住民的信仰,所以自然而然地把‘惩罚’当作了诅咒——是的,当作了诅咒,你生前所受的这些折磨,并非某种诅咒,而是另一种魔法。”

“另一种魔法……”安布罗斯困惑地问,“是什么?”

“请等我说完。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死前的状态。你有没有发现,刀伤是先从左手臂开始,再转移向右手臂,且右手臂的划痕明显比左手臂要慢一些、浅一些、间距宽一些?(“以我当时的状态,要注意到这点是否有些困难呢?”安布罗斯撇撇嘴。)此外,在腿和手遭到切割时,伤口似乎恰好避开了你的大动脉,让你不至于立刻大出血而死。然而,在最后的腹部受伤时,却刚好是肝脏的位置被刺穿,这个部位被刺穿,将立刻出血休克致死。可以说,是正中要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诅咒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毫无章法、乱刀致死,为什么你身上的‘诅咒’却仿佛有逻辑、有规律一般行动?”

“有一种邪恶的魔法被称作‘死亡共感’,它可以通过饮下某人的血液,将自己与此人联系起来。被这样绑定的人,将会被迫与另一方共享感觉、伤害,乃至共享死亡。所以,你身上的伤并非来自诅咒的力量,而是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在自己身上切割,最后捅穿小腹,完成了自杀,也完成了对你的……报仇?”

安布罗斯彻底惊呆了。他努力地回忆着十多年前,那支沙漠商队医生的面貌,然而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记忆太过模糊,他只记得自己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看到对方的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睛——

“……啊。”安布罗斯轻声叹道,“原来……是她啊。”

“您想起来了?”罗宾有些出乎意料。

“是啊,想起来了……罗宾探长,我果然做了很多亏心事啊……”安布罗斯颓然地笑了笑,将多年往事缓缓道来,“二十年前,我在高黎贡山的某处雨林探险,遇到了蛮族人,我被他们不由分说地袭击,是一对年轻的洛克兄妹出手救了我。后来,我们在雨林中一刻不停地逃亡、逃亡,却迷失了方向。然而,蛮族人却再次找到了我们。之前为了搭救我,那对兄妹弄伤了几个蛮族人,因此被他们记恨,我见他们的怒火集中在这对兄妹身上,便趁机溜走,最后成功走出雨林。我本以为那对兄妹能成功突出重围、逃出雨林,却在两天后的《洛克时报》上看到了高黎贡山罹难者的报道,死者正是那个哥哥……不过,妹妹似乎没被推定死亡,而是下落不明。我祈祷着,祈祷着那些蛮人没有对男孩那么小的妹妹下手……我、我希望她能被人搭救……”

安布罗斯掩面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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