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闻言笑眯了眼,侧身对赤袍道:“我等已然名声在外了,连极西之地的人都听说过我们。”
赤袍白了他一眼,悄声说:“都是客气话。”
王景面上的笑容一滞,心想:你们说悄悄话敢不敢再大声些。
绿裳女倒是笑容如旧说:“贵客上座,吃酒吗?”
“吃。”王景顺势落座,在外间躲了许久,早就想找个位置坐下好好休息了。
“蔬食薄味,箪食壶浆,不堪管待,聊表芹意,望贵客休笑我等招待不周。”绿裳轻声说。
“哪里。”王景持箸吃了一口菜,赞道:“虽然是饭蔬食,但味比珍馐。贵府庖厨艺业惊人。”
绿裳看下青袍,青袍道:“贵客若是需要,可以带走。”
王景摇头,“好意心领了。乐不极盘,杀不尽物,我这人啊,经不住诱惑。”
“哈哈,我等向来俾昼作夜,不如贵客多矣。”绿裳笑道。
“绿,额,绿姑娘,你可以称我王景,贵客贵客的,听着不太习惯。”
“好,王公子。”绿裳忽然说道:“公子今夜前来,可是为杀我等?”
一时间,厅中变得静谧。
几个书吏对视一眼,当即起身护主。绿姊在一个书吏耳朵边悄声说了几句,书吏点了点头,便将其余人一并带了下去。
王景吃了一口菜,饮完一杯茶,漱口后,道:“不是今夜,而是明夜。今夜我来踩点的。”
绿裳略一思索,道:“原来公子是想要盖山城。”
“我目的这么明显吗?”
“显而易见的。”绿裳笑道,“青、赤、橙、蓝,放下武器吧。在公子面前动刀兵,太丢人现眼了。若是公子有意,瞬息之间便可我等性命。”
王景有些尴尬,他觉得绿裳女有些夸张了。
不说那看起来瘦弱的青袍,其腾云境的修为就够现在的王景头疼一下的,而有这样修为的在场的还有五个。而眼前的绿裳女大概有腾云境后期的修为,又因是灵族人,说不得已经凝聚阳神了。
一念至此,王景想起自己被发现的事情,想来这个绿已经凝聚阳神了。
绿裳像是看出王景的想法,说:“公子勿忧,我并未凝聚阳神,只是有些特别的神通罢了。”
“他心通?”王景被看穿心事也不尴尬,只是皱眉道,“可我从未听说有灵族人能习得他心通。”
“自然不是。”
王景忽然意识到什么,叹了口气:“我已经好久未瞧见灵力至纯者了,没想到今日便遇见了。”
灵族人的灵力若是提炼至纯,便会根据自身条件诞生相应的神通。这样的灵族人别说万里挑一了,就算是百万人里也未必能有一个。
绿裳女底细被看破,并未慌乱,而是噙着笑说:“不愧是王生,流声北州,名实相符。”
“北州?”王景忽然抚掌道:“哈,原来如此。”
难怪西次二州的钤山七将要远来盖山城。
灵力至纯者可以被炼成无相丹,吃了无相丹,便意味着无相境有望,这对于任何族类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请恕我无礼。”王景说。
“请。”她说。
王景仔细端详着绿裳,忽然起身探近,惊得青袍拔剑,但立刻被绿裳制止。
六弹指后,王景回到座位上,本欲吃酒,却发现杯中无酒,不由笑道:“有酒则舞,无酒则醒。”
绿裳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公子,我今日请了一位舞姬,如今已在厢房静候,可邀来一并吃酒。”
“却之不恭,却之不恭了。”王景笑着说。
等舞姬来了以后,绿裳不再言语,只是同王景吃酒。倒是一直未曾对王景抱有敌意的黄袍闷闷不乐。
赤见状便低声问道:“黄,你今夜怎得了?”
看似作低声状,实则声音整个厅中都能听见。
黄瞥了他一眼,说:“吾曾闻剑仙王瑜之名,知其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如今却觉得名不副实,虚有其表。”
王景闻声看了过去,他也不恼,只是听到王瑜的名字有些心烦意乱,他问道:“黄兄,何时听闻王瑜之名。”
黄一时哽住,本以为王景会说:我不过丧家之犬,不足为道的自讽;又或是大声谩骂黄袍无礼,却不曾想王景出言是问王瑜。
王景目光灼灼地看着黄。
“十年前,于钤山之野,闻得剑仙斩龙风采。”黄说。
听到是这么一回事,王景收回目光,想起王瑜斩龙已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心中那一丝期望化作乌有。
忽地沉默一会。
王景说:“吃了这顿酒食,我等便算相识了。乍会之间,交浅言深……”
“可算新友?”绿裳问道。
“自然算的。”
“既如此,我便不夸富贵。公子明日亦可来。”
王景笑着说:“莫不是今夜要赶我走?”
绿裳女一时愕然,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公子……”
王景打断道说:“既是新友,为何还叫公子?”
“景兄。”绿裳女拱手道。
王景回礼说:“明日我等便是故旧了。”
语罢,忽地起身,走出厅门,也未曾说出告辞的话语。
不一会,他又折返回来,说:“今夜来的仓促,未带礼物,明日还请诸位于笑语客栈一会,我做东。”
说完后,便离开了,仿佛就是为了回来约明日相见的。
青袍皱眉良久,问道:“明日便算是故旧了,何意?”
黄袍沉吟道:“莫不是见绿姊生得美丽……”
未带黄袍说完,便被绿裳扔过来的文书砸得不敢说话,绿裳说:“再胡言乱语,就让你三日不能饮流苏茶!”
黄袍连连俯首道歉,然后问道:“绿姊本就美丽,为何……”
绿裳女瞪了他一眼,叹道:“你既知剑仙王瑜,可知有苏芄兰?”
黄摇了摇头,绿裳随即道:
“世人皆传王瑜与有苏芄兰乃闺中密友,实则不然。我曾闻尊上说有苏芄兰与王瑜从未谋面,谈何交情,倒是她与王景才是亲密无间,深情厚意。”
“原来还有这等隐秘。”青袍男问道,“那岂不是不被妖族所容?”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绿裳说,“西州大概只有七人知晓。”
“欸,不对啊,我们这不就有六个了嘛?”黄袍道。
“我们只能算一个。”她没好气道。
“此人当真如此有名?”青袍忽地有此一问。
绿裳此刻有些迟疑,她说:“尊上曾言:‘王景擅使一杆长枪,无相境中无敌手。世人谣传为枪仙,实则枪仙另有其人。至于谁是枪仙已经不重要了。无相境中无敌手,足以傲视群雄。谁敢不容他?’”绿裳没有说完,尊上还有后半句:可惜,这般人物却是个疯癫之人。
四人一时讶然,不曾想方才喝酒吃肉之人,竟是这般厉害。
赤袍突然开口问道:“绿姊,我等自来盖山城便夜夜摆宴,是为了今日?”
绿裳女沉默不语,只听赤袍笑道:“我还道绿姊转了性子,未曾想谋划这么深远。”
“这算什么谋划,只不过是不敢登门拜访罢了。”绿裳女苦笑道。
王景就算在这个世代实力下滑,也不是她们这样的腾云境修士能轻易上门招惹的。
若是她知道王景不久前被一个鹏妖逼得狼狈不堪,怕是要匪夷所思了。
“还有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