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敏周末接到陈欣的约会短信,她早早吃了晚饭,收拾打扮一番,她要让这个‘小鲜肉’对她刮目相看。她梳洗完毕,脸上化了淡妆,穿一身紫色连衣裙,脚下换一双白色皮凉鞋,这一身装扮更显得风韵十足。她依约走进中大国际三楼一家名叫快乐行的酒吧,一眼望见陈欣陈付科长早早等在一间玻璃隔断的小间内,瞧他那付坐立不安的样子,又焦急又烦躁,让钱惠敏既觉得荒唐可笑,又惹出她一丝同情。他看见她来了,忙起身迎接让座。
“你喝点什么?” 他殷勤地递给她点酒清单,“请自便。”
“服务员,”她用指头打了个响指,服务员闻声跑来接待,“来一杯威士忌。” 他感到意外,一般女性在酒吧间是很少喝烈性酒的,看来今天双方会面气氛不妙。
“你平时不是不喝烈酒的吗?”
“平时是平时,今天是今天。”
“我给您另外换一杯红酒,行吗?”
“不行,我就是想喝点厉害的东西!”
这样的开场,真叫人揪心,他心儿嗵嗵乱跳,白净的脸胀得通红,像是刚才多喝了白酒快要醉倒的人那样。
“说吧,”钱惠敏单刀直入,“把你心头想说的事通通讲出来,我洗耳恭听。” 她抿了小口酒,偏了脑壳望着他,耐心十足地等他发话。
“我今天,”他轻咳一声,“诚心实意地向您表示,不,不是表示,是表···表···白:” 由于太紧张,他娇嫩雪白的纤纤细手在微微颤抖,“我真的非常非常地爱您,” 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句埋藏心中的话来,他躲开她的目光。
“接着说下去。”她鼓励他,带着欣赏剧场里演员表演的心态,假装受宠若惊的神情盯着他的脸。
“自从你来城北税务局以后,我就开始关注你。你和那些小女生不一样,她们太幼稚太天真,根本不懂人的感情,加上独生女大都娇生惯养,没有一个会做家务的。她们别说照顾别人,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两个人有了矛盾,只有你谦让她,她决不会理解你,这样的女人娶来当老婆真是活受罪。”
‘唔,说下去。’
“你就不同哪:你勤劳、能干、聪明贤惠、温柔善良、人有气质又有才华。像你这样品貌双全的女生世上少见,所以我从内心深处对你产生爱慕。”
“是吗?”钱惠敏心想,原来他看中我既可当老婆,又可作保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出入我们家的都是有脸有面的人,我们家的儿媳当然不光外表要漂亮,接人待客必须礼数周到:万一那位叔叔伯伯、阿姨大婶要留下吃顿便饭,免不了要媳妇露两手炒几个菜,万一儿媳妇一点厨艺也没有,如何下得了台?”
“说得对。” 她暗想:老婆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哟?好打算!
“我爸我妈,还有三亲六戚,还有我爸妈的手下热心热肠地为我介绍对象,相亲时一见面三句话说完,我就知道不合适。后来我干脆统统一口回绝,反倒落得清静。我妈心里着急,很想早点抱孙子,硬把我拖到她跟前问,‘你这个死冤家,你到底想找啥样的女生才如意?’我说,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心目中的对象可遇而不可求,遇到她时,我自会努力地追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现在我遇见你,机会决不能放过,我还要说,钱惠敏,我爱你,真心实意地爱你。” 他热泪盈眶,确实是真情流露。
“可是,”钱惠敏并未受感动,人各有志,事各有求。关于‘情感’她比别人理解更深透。
“停,”陈欣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他很急迫地打断对方讲话,虽然显得很不礼貌,但他害怕转折语诸如‘但是’‘可是’‘不过’之类作为开头语,他也多少见过世面,转折语后面的内容肯定是不答应,为了抢占先机他迫不及待地往下说: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但我要说明的是我已经把我爱你的事告诉我爸妈,他们四处打探核实你的情况后,高兴得不得了,老爸当场表态:‘银佳花园那套房就送给你们当新房,产权归两人所有;买一辆价格不超过五十万元的轿车,牌子你们自己挑,结了婚,媳妇换个清闲的工作保证不成问题。’ 一个家庭有房有车,双方都是公务员,衣食无忧,又有爹妈作后盾,这样的婚姻应该很幸福。当然我开头就说过不知你们家还有什么要求?” 看来他是不是想问女方家要多少彩礼了,他见她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面对着这位‘拼爹’‘啃老’的‘衙内’,她又好笑又好气。他太不了解她了。不过按世俗的眼光,只要有钱有势就是好婚姻,一般女人找到像‘陈欣’这样的对象,肯定认为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不会放弃。钱惠敏心想:我嫁的是我爱的那个男人,不是嫁给他爹妈,父母能跟我生活一辈子吗?有钱有势怎么啦?钱总有花完的时刻,权力也不是永远掌握在你手中,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今天是座上宾,明天说不准就成阶下囚。找对象要看他本人:身体健康,聪明勤劳,正直朴素,对妻子忠诚就行。这些条件‘陈欣’都不具备,她若直说怕伤了他的心,所以委婉地对他说:
“陈欣,你们家是富贵的官宦,我们家是贫穷的工人;门不当户不对,这桩婚姻不适合。”
钱惠敏接着说:“再说你我之间没有交往,彼此未能深入了解,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一见面就奢谈婚姻太荒唐。如果婚姻只是双方条件的交易,那么不如到婚介所去挂牌?伟大导师说过:’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 ,不道德的婚姻能幸福美满吗?”
“我们在一个科室上班是事实,” 她决不让他插话,“那仅仅是同事关系,朋友都谈不上,第一次约会你就大谈其谈结婚如何操办。我非常非常反感这样的交谈,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一步了。” 边说边拿起提包朝门外跑,陈欣尴尬地目送她离去。
不愉快的约会以后,钱惠敏坦然地去上班。她工作不就是为了几文微薄的薪酬吗?她的工作既繁杂又劳累,下了班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她:帮母亲理家务、抽空练武术、练书法,哪有闲功夫去管陈欣高兴不高兴。反正她也不欠他啥!
五一节快到了,区里举办文艺汇演,局里要年轻人出节目,钱惠敏说,“我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只会些武术。” 局长认为武术表演也凑合,就让她报了名。她为了局里的脸面,专门买了表演用的新服装,私下排练了几次,直到她满意为止。
成功是有准备的人的礼物,那天上台演出,钱惠敏全身按武术运动员的新打扮,台上一亮相,英姿飒爽,令人耳目一新:她双手抱拳,一抬腿,先舞单刀,只见那把不绣钢钢刀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连续飞舞,灯光照在刀片上反射得银光闪耀,令人眼花燎乱。随后她双刀齐舞,两把刀飞快舞动,劈,砍,割,拖每样姿势准确有劲:最后她使出看家本领,耍一套‘滚堂刀法’的精彩表演,双刀配合人体像车轮在舞台上飞快翻滚,更使观众拍手叫好。她两次谢幕,台下仍然掌声不断,这一幕又给局长长脸了。陈欣躲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观看表演,他的心灵又一次激动万分。
回到家陈欣扑到妈妈怀里竞放声大哭起来,吓得在身旁看书的爸爸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让儿子如此伤心,他快三十岁了,父母虽然娇惯他,但他三十年来从未这般失态。
“怎么啦,怎么哪!”
“别问,别问” 母亲心中猜出八九分。
‘不问咋知道是啥事?’
“叫你别问你就别问,反正我清楚明白就行!”
做母亲的比做父亲的心细,她察言观色发现儿子有反常现象,几个月前的一个星期五儿子很晚才归家,他把车开进车库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从此以后他沉默寡言,寝食难安,常常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窗外。看他种种表现,母亲断定儿子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之中,这种心情做妈的十分理解。儿子从来没有钟情任何女生,好不容易碰见心仪之人却横遭拒绝,他何等失落何等灰心,难道对方真是铁石心肠?不过,感情是男女双方的事,你爱她,她不爱你;她爱你,你又不爱她,单恋肯定搞不拢,当妈的是过来人,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做工作!”她大喊大叫,把丈夫和儿子弄得莫明其妙,她把父子拉近身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父子俩微笑点头。
星期一上午,刚上班钱惠敏被叫到局长办公室,局长先询问工作,再问演出的事,又是肯定成绩,又是表扬鼓励,不经意时局长话题已转,“小钱呀,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