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背叛》

“我后来发现背叛其实没有罪

相爱的游戏里需要包容和妥协”

——袁惟仁作词，郑秀文演唱

璟说，今晚我去你那儿住吧。我说，好啊。

想想自打璟去了凌晞那儿工作，我们俩基本上就是聚少离多了。大家平时都各自忙忙碌碌的，又有微信可以随时互通有无，从前只能发文字和语音，现在也能视频聊天了，彼此在哪里做什么，今天穿的啥吃的啥想的啥，全都一清二楚，倒也没有什么机会去想分隔两地这件事情。

但也还是会有一些时候，譬如刚买了一包特别棒的咖啡豆，兴冲冲地倒进咖啡机里，有时会不自觉地接了两杯，最后一个人全喝掉的时候；譬如想好好做上两三个菜美美地吃上一顿，却发现其实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还是随便下碗面的时候；譬如偶然听到一个动人的旋律想要一个会心的眼神，转过头却只能望向天花板或者窗外的时候；譬如从身体到脑海里突然跃起一波欲望的躁动，几番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打个飞机了事的时候……

小别胜新婚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难以自禁的，无边的红酒又恰好在身体里培育出了一条未完待续的尾巴，想要冲出肌肤的束缚蓬勃生长起来，于是一进家门，我们就干脆让它痛痛快快地钻出各自的身体，除掉一切阻碍它蔓延伸直的束缚，直扑向那让它恣意肆虐的温床，用手脚培植，用体液浇灌，真到它膨胀成雄浑而野蛮的力量，横扫过体内的每个脏器每一寸肌肤，汹涌地顶穿整个的身体，直顶出喉咙里那一声仿若生命尽头似的欢叫。

骤雨初歇，睡意却全无。我说，再喝点？璟会意一笑，好啊。

红色的酒液摇曳的都是意犹未尽的味道，尤其是将杯子举起对着灯光的时候。璟转过头，说，今天老马的话，你怎么看？

我抿了一小口杯中红酒，呵呵一笑，其实，心里是蛮认可的，觉得也确实就是她说的那么回事，可就是嘴上总还想拒绝一下，总觉得还是能找到一个拒绝承认的理由，也说不上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于是又是一口酒，再努力想想，哈哈，是啊，是什么呢？

璟也笑了，这算不算是你们做文人的最后的倔强？总觉得自己的文字自己的智慧，不该就这么被当成了牟利的工具，不能就此沦落成了一个可以被定价的工具？

我想了想，可能有这么一点意思吧，但也不能说全是。你知道我对文字，对音乐戏剧表演艺术这些，是有一种执意的迷恋的，虽说我们给风周写的每一篇稿子，其实也是有稿费标准的定价的，包括后来，你也知道，一直有其他的报刊媒体在跟我约稿，开专栏写评论什么的，也都是有稿费的，只是那些东西满足我的，稿费当然也算一个方面了，更多的好像还是，大家都说，你写的真好，你写的真对，你真敢说，你真能说，你很独到，你很牛逼，你听到大家都在这么说，才好像你写的这些个文字真的没有白写，那种感觉就就好像歌手唱了一首好歌，演员演了一出好戏，舞蹈家创作出了一支很有味道的舞蹈，好像我内心还是在追求那样一种自发的创作式的快感，这好像是我加入这个行业的一个初衷。但有一次，也忘了是谁发了一张专辑，我去采访时，他们的宣传就问我，能不能在我的乐评专栏里也专门评一评这张专辑？我其实本来就觉得这张专辑很有意思，也正打算在专栏里写一写的，这不就成了顺水推舟的事么？结果一周后，我收到那家公司给我汇过来1000块钱，说是我的乐评稿费，还说以后还希望继续多一些这样的合作。你知道我在风周开这个专栏本身就是有稿费的啊，400块一篇，但这1000，可比那400要多多了，而且是给我个人的，那我自然也觉得，蛮爽的！然后后来这家唱片公司又持续跟我约了好多次，能写的我都写了，写完都有1000块收，而且不仅是这家公司，后来还有好多其他的公司也都跟我约来着，也没要求就一定发在风周专栏里，就是我写好了给他们，他们拿去发表在门户网站上或者其他地方，刚开始都是给1000一篇，现在都有人给到2000一篇了，虽然有的专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值得可评的地方，但一看这2000块，大笔一挥也就来了，只要没那么难为自己的话，我也都写了，也没觉得有哪里多不合适。毕竟我也是想多一些收入的，风周的待遇在媒体中算不错的了，可每月不过也就万把来块钱，我也想去旅游啊，我也想穿点大牌的衣服啊，我也想喝点好的红酒啊，都需要钱啊，我跟钱也没仇，是吧？只要是凭自己的智慧和劳动挣来的，哪怕是说上那么几句有点违心的话，甚至是恶意吹捧一下，好像自己良心上也并没有那么过不去的样子，哈哈。

璟就说了，对啊，那你其实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嘛。跟凌晞、老马工作这段时间，我也慢慢地看开了，我们的工作固然在呈现和评价体系上更多是意识形态精神层面的东西，但我们终归也都还得要物质的生活。如今已经是商业社会了，脑力也好体力也好，都是能创造和产生价值的工具，智慧、创意、资源甚至是个人影响力的成本在这个时代就更高了，合理地运用它给自己带来收益，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你们啊，就是一直在这样一个圈子里拘着习惯了，就觉得还挺不错的也就够了，可真要走出来看一看，就完全又另是一番天地，你看江汉不就是例子吗？说起来人家是被风周开除了，但实际上离开风周，人家影响更大了，挣的更多了。有机会啊，你和阳其实都可以再往外走一步，试试看，未必还会比他差？

我点点头，嗯，是可以找机会试试的，不过，像江汉干的那些个事情，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我还真干不了。

然后我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但阳估计是可以的，哈哈。

机会果然说来也就来了。

《烟尘》眼看着快要杀青了，地心就考虑说，在杀青到开播之间大概有个两三个月的时间，需要加强对凌晞的系统的强化性宣传，凌晞目前还不算什么头部艺人，需要在这个时候用宣传来把她托起来，光靠公司的宣传部门日常发发通稿走走通告什么的，显然不够，需要借助外力，甚至可以外包出去找人专门来做。马红娜就跟璟说，我看其实就可以让罗申和王阳把这事儿给接下来，“常规的影视演员宣传我们当然也需要，可是思路太过僵化消极，这是地心的重要一仗，我们需要一些不一样的思维，罗申这个人很有想法，他和王阳本身就是媒体圈中很有影响力的人，能力和资源都有，又都对凌晞特别了解，应该可以开创一些新的局面出来。”

璟跟我俩一说，我俩倒都没什么意见，既然人家这么信任咱们，那我们就试试呗。璟说，这次公司拿出了20万的宣传预算用于凌晞专案，除了剧组和公司的常规宣传她需要配合的部分之外，关于凌晞个人的宣传全都包括在这个里面，你们俩要愿意干的话，这20万就交给你们了，这三个月期间，怎么个花法你们来规划，我们也没有太多的要求，也不需要你们天天来上班，就是每周来开一个例会，必要时随时约个碰头会，其他的你们自己掌握，反正就是要让凌晞能有切实的动静，不能再这么不温不火下去了。

阳一拍大腿，靠，20万啦！干，必须得干啊！

我说，那这事儿咱们得好好规划一下。

首先要确定的是宣传的核心，第一当然是凌晞本人，凌晞是谁？一个目前有一定知名度但显然还在三四线左右，有一定口碑但尚无真正代表作、有一些公众标签如“微博才女”但尚未真正普及、有一些公众事件但并未扩大影响的、方兴未艾的年轻女演员，但给她一个好的机会，很有可能就一举跃出的潜力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