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我……咳咳……解脱的啊。”黎书咳出一口血,勉强苦笑了一下。
“谢……谢。”
刀刃在手中捏得太久,已经不再冰凉。温热的锋利旋转九十度,大动脉干脆地分裂。
“击杀玩家:黎书。积分+3。”
这是一种仁慈。就算他不这么做,后果无非也就是让这位临时队友的痛苦多延续几分钟,或被哪个路过的玩家捡了漏。
秋索如此告诫自己,却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并非悲伤,更不是后悔。他搜肠刮肚才想出来那个名字:负罪感。
奇怪。这种感觉他已太久没有过,以至于几乎忘了它的名字。为何一个临时队友的死让他与这种几乎陌生的情感久别重逢?何况游戏如中死的人是可以复活的,他还没有真的死去!
上一次感受到负罪感,还是什么时候来着?三年前?五年前?
恐怕更远。远到那些记忆已被时光冲刷得泛黄,唯有几个片段仍然鲜活,像是一潭死水中仅剩的几尾活鱼。
八年前,那是他第一次独自出任务。
看不见月亮的深宵,没有一丝星光的夜昭示着一场暴雨。
把夜色裹在身上的少年踩着黑云跨入庭院,玫瑰的芬芳对他夹道欢迎。这些妖艳的花吸食着人血,才有了今日的鲜红——正如这栋宅邸的主人。
他轻轻叩响了那扇考究的大门。瘦骨伶仃的男人探出头来,他穿着睡衣,眼眶深凹,黑眼圈如同要与墨汁较量。
一切都与他的想象一样,包括这张瘦脸上的倦容和身上微微散出的毒虫的恶臭。
“小鬼你谁啊?”男人看见秋索,一愣。
秋索并不答话,只是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对方。
“喂!”男人火了,“你是想死是不……”
他的威胁戛然而止,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头颅。
“杨风先生,我的雇主让我为您道声晚安。”秋索微笑。
“谁……谁派你来的?”杨风的脸色变得惨白,显得黑眼圈愈加深沉。
“除非雇主要求,否则不得透露其身份,这是我们这一行的铁律,先生。您的遗言?”
杨风的双腿开始哆嗦:“是……难道是因为那一吨货?我还,我加倍还给你雇主!”
“这话您不该对我说。还有别的吗?”少年得体而礼貌,一丝不苟的发言如同在参与上流社会的交际舞会。
“不!”杨风扑通跪了下来,“你雇主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求你了,我还有女儿要养!她才八岁,她不能没父亲!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枪响,因为装了消音器而声者沉闷。
“在最后的时刻,您选择了说最没有意义的话。和杀手讲慈悲……呵。”秋索叹了口气,关闭视频录制。
“糖果咬碎了,没留下糖纸。”他自言自语着,“任务结束,那么……”
“什么糖果呀?”一个清脆的童音。
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及肩的乌发丝滑如缎,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神情,黑珍珠似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毫无疑问,她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
“哥哥,你喜欢吃糖果呀?”小女孩开心地说,“云云请你吃糖果吧,是爸爸给我买的哦!”
年轻的杀手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他接过那枚糖果,像接过自己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