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指挥众人边射边退，几轮箭雨下来，射杀效果并不明显，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纵使有人或死或伤，阵内即刻有人顶替补充上去，整个方阵依旧十分严整，丝毫不乱，依然在向前步步逼近。

刘封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队伍，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阵型。原先他心中盘算的是尽量先用弓箭杀伤敌人，从而打散对方的阵型，以便自己带着骑兵冲刺突击。

但眼看地方阵型依然有条有理，并未紊乱，刘封的心里有点吃不准了，毕竟自己也是穿越以来初临战阵，经验阅历还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他向身旁的杜亥问道：“杜校尉，以你来看，此刻我们能否突骑冲阵，杀散曹军呢？”

“不可，眼前曹军人数虽少，但阵型严谨，进攻有度。当年我等随主公也曾纵骑突击，但多是对黄巾贼寇或者是散兵游勇，不似曹军这般。此刻突击难有成效，弄不好还会被他们缠住，得不偿失呢。”

杜亥的一盆冷水浇灭了刘封想复制吕布光辉事迹的小心思，一旁的寇信也随声附和道：“公子，主公之令，只是让我们挑战即可，无须恋战，不如就此撤回吧。”

“就这么撤了？难道这样就能让曹操发出‘卖履舍儿，长使假子拒汝公乎！待呼我黄须来，令击之’的感慨么？”刘封心中有些迟疑，但眼看自己就带着这么点兵力，曹军又没有什么破绽，刘封也只能接受现实，准备拍拍屁股走路了。

就在汉军一行还在踌躇不定，想撤不撤的时候，对方的曹军阵型却霎时大变，原先迈着稳健步伐缓慢向前推进的曹军方阵，突然之间加快了速度，那些重步兵仿佛顾不得什么阵型严整的要求，全都撒开了腿向汉军奔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曹军要玩死亡冲锋么？可自己是骑兵啊，想退就退，他们怎么来得及呢？”曹军的变化让刘封有些疑惑。

“不好，公子你看，曹军不是奔着我们来的，他们是奔着咱们来的营寨隘口去的，他们是想把咱们的退路堵死，好让他们一网打尽。”杜亥惊呼道，忙招呼刘封看向曹军动向。

顺着杜亥的指引，刘封果然发现，曹军不是直接奔着自己来的，而是斜趋奔向营寨隘口。

原来，刘备营寨的道路隘口并非正对着曹营。此前刘封在看见曹军出动步兵后，料想敌我速度上太过悬殊，因此在曹军陷阵营迫近后，是向着定军山脚下且射且退的，并未直接朝向隘口撤退，没想到此刻曹军竟然不顾阵型也要加快速度，想要抢先堵住隘口。

此刻就算汉军全力奔向隘口，但由于隘口道路宽度有限，骑兵通行不畅，到时候曹军就是不保持阵型，仅凭人挤人都能把路给封死了。到时候曹军一边让陷阵营堵住隘口，截断汉军，一边让虎豹骑来追捕围猎，后果不堪设想。

远处的曹操冷眼旁观着战场上的形势转变，脸色不经意间由阴转晴，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亲自谋划主导的。

此前他唤曹真、曹休就是安排此事。先让曹真以速度不见长的陷阵营诱敌，借以麻痹汉军，不至于激化他们立刻脱离战场。

然后再牺牲陷阵营的阵型严整的优势，发起突然奔袭，抢占隘口，纵使不能将汉军全部围住，那也能截断汉军队伍。最后用虎豹骑突击，捕杀落单的汉军即可。

就这么虚晃一枪，想不到汉军果然中套，没发现自己的意图，看到自己关门打狗之势渐成，曹操刚刚被刘封反复撩拨的糟糕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战场形势的陡然变化让汉军众人都有些慌乱，“公子，快些撤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寇信急忙向刘封建议道。

一旁的杜亥也沉声劝道：“保护公子要紧，寇都尉，你掩护公子迅速归营，某等随后掠阵，尽量迟滞曹军的速度。”

寇都尉就是寇信了。杜亥年岁已高，此刻在众人中地位仅次于刘封，平日里他就视刘封如同子侄辈，眼下危急时刻，他心中最为关心的就是刘封的安全。

“杜公、从孝，不至如此，他曹操想凭这些人困住我，还没那么容易呢，就是要碰，我也要崩他几颗牙下来。”刘封颇为淡定从容，他振臂高呼道：“诸君，随我来。”

随即刘封纵马飞奔，向着曹军阵营而去，杜亥、寇信等人也立即跟上。百余人的马队在宽广的汉水南原纵马疾驰，马蹄如雷，震撼着大地，激起一片风尘滚滚。

在奔向隘口的过程中，刘封向身后众人传令，将所有的箭矢都射出去，而且专门瞄准曹军阵营方阵中靠前的人。

一支支箭矢便如同连珠弹般疾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划破了宁静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箭矢的射击精准而密集，如同黑云压城，贯顶而下。曹军出于本能，纷纷侧身躲避着如雨的箭矢。

由于曹军也在奔跑行进中，阵型没有之前那么严密，部分箭矢贯穿阵型的漏洞，狠狠扎进了曹军的血肉中。

相较之前，有更多的曹军士兵被收割放倒。由于放倒的还是处在阵型前列的士兵，他们一倒下，后面跟进的曹军有的是被迫放慢脚步，速度慢了下来；有的则是被前面倒下的尸体绊倒。

铁甲碰撞的声音和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些士兵慌乱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抵挡这密集的箭雨，但汉军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让人无处可躲，更多的曹军士兵应声倒地。

就在方阵陷入混乱的间隙中，一阵响亮的号角声突然从阵中响起，然后阵中的曹真大声呼喊着口号，竭力维持着秩序。刚刚还措手不及的曹军也迅速地向阵中集结，原本混乱的方阵逐渐恢复了秩序，他们更加紧密地猬集在一起，抱团继续向前推进。

而此刻，两边的队伍都离隘口越来越近了，刘封也在策马奔腾之隙，瞥了几眼横亘于前的定军山麓，仿佛在那浓密茂盛、层层叠叠的山林之后，有着他隐隐期待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