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我们这儿穷格拉子的地方还有小轿车儿?!”张凤娟妈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和吴月满一起眺望着。
“嘿呦,吴老师,当话(真的)呀,嘿哟,我上次见到小轿车儿还是跟我们张华子一起到省会玩的时候呢!”
好几年前被自己丈夫硬拉着去省会的亲戚家打秋风的事,张凤娟妈润色修改后能重复十几遍,吴月满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那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的停在离吴月满家门口的不远处,大概斜前方的位置,那儿对应着一座很老旧的屋子,挺气派,但自从吴月满记事起那就没人住了。
看样子那轿车里的人是要到那座荒废的屋子里去,可那里是独属于她和张凤娟的革命根据地,她们老是在那里“开会”讨论她们那少的可怜的零用钱是买糖各吃各的还是买个冰棍儿她们一人一半。
她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气愤。索性也懒得站在路边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傻看着了,又跳上台阶帮小姨鼓捣蒜瓣儿了。
轿车在吴月满她们的“革命根据地”前停了好一会儿,然后车的一扇门才被猛地打开,又重重的关掉。
出来的是位清瘦的男青年,只有个背影,个儿很高,浑身很干净,头发也挺长。不像这儿的男生,都把头发剃成了能叫人照镜子的光光头,丑的吴月满眼睛疼。
不久驾驶员那一侧的门也打开了,出来一位非常瞩目的美人,瞧着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还是个小女孩,但气质很好,给人一股子寡言少语但又很让人信服的感觉。但更引人瞩目的是她那一身标准的干部装,黑色的中山服、黑色的长裤和黑色低跟小皮鞋,又把头发低低的挽着,浑身上下唯一鲜明的色彩便是她那双薄薄的红唇。
“小四儿,还有这个你得收下,舅舅专程嘱托我的,瞧我这记性,差点儿给搞忘了。”女干部把一张小纸条递给男青年,又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
“行了您,我都多大人了,还能把自个儿给饿着冻着儿了?有事自然会给陈阿姨打电话的,好了甭担心了,你工作也忙,快回去吧,帮我给舅舅说声谢谢就得了。”男青年颇为不赖烦的应着女干部的话。
吴月满斜了点儿身子,可算是看见了男青年的面容。那是一张很帅气很迷人的脸,修长且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和那位女干部有几分相似的薄唇,但吴月满更喜欢他颧骨上的那颗黑痣,这让他的脸又平添了几分艺术感。
然而,那位男青年的眼睛却不大有礼貌。因为吴月满看见了那位俊美的男青年无意望向她们时的眼神,除了轻蔑与轻佻几乎没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