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暗搓搓谋划,又瞧见小厮驻足,回头朝他道了一句:
“好壮士,便是此地了。”
说罢,他躬身行礼退去。
李无抬头一看,原是到了这一楼大堂一处青木前台,台后藤椅上盘腿坐着一位清丽少女,正一边端着硬黄纸,一边上下打量李无,口中啧啧个不停。
李无也不怯场,双手负在身后,身形挺拔站立任其扫视。
“瞧你穿得似个乞儿,不曾想还有这般本事。”
闻言李无神色一滞,他的确还未有闲暇收拾自己,不过对方也不继续奚落,又开口道:
“灞河伪神作乱两载,吞吃了不少前去除妖的好手猛士,在会中评级为乙下,空口无凭,阁下还请出示信物吧。”
总算说到正事儿了,李无衣袖一挥,一坨巨大的鱼妖首级便凭空现出,砸在了木桌前方。
此术名为‘小乾坤术’,常为炼化了气藏的道人所使,亦是李无使得最为熟稔的一术,据说是脱胎于大神通‘袖里乾坤’。
少女也不惊奇,放下硬黄纸,单手一招,鱼妖首级中便有一道血气飞出,她轻嗅一下,旋即颔首道:
“的确不假,牌子拿来,我给你登记领赏。”
李无闻言,连忙喜滋滋地将那块墨玉般的木牌递了出去,这鱼妖赏金足足有五百两白银,李无接此缉赏正是冲着这笔横财。
此前几日他已是明白了这贞观初年的物价,一斗米不过十文,足够寻常三口之家吃上两三日,而五百两白银,哪怕是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亦能买下一座不小的宅子。
斩妖除魔金腰带,一到三渠财自来。
这句江湖浑话果然不曾欺我,李无心中喜不自禁,有些按捺不住地搓搓手,准备领了钱财立马就去见识下这三渠楼其他风光。
不料少女轻‘咦’一下,拿着那块木牌迟疑起来,
“此牌子,真是怪哉......”
李无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什么情况,莫非领不到钱?”
这木牌是老头子给他的,应不会有假才对。
少女摇头,回道:
“非也,而是这牌子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我值守长安三渠楼以来还是首次见到,其中有些我会旧制留下的债务纠缠,还容我细算一番。”
说罢,她竟拿出一张白玉珠盘敲算起来,口中更是不断低声道:
“借乾坤道剑一柄,折银三千两;借紫霄神雷符十张,折银两千五百两;借真武科仪一套,折银......”
随着少女话音不停响起,李无一颗心沉到谷底去,他就知道老头子没这么好心,能让自己下山享福。
美酒,佳肴,玉人,豪宅......
片片奢华光景仿佛在李无眼前浮现,又随着少女一声如释重负的话语消散。
“此牌主人欠我会钱财总计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九两又十文!”
“哦,还要再减去灞河伪神的赏金五百两,还欠......”
“先别说了!”
李无喊了一声,语气悲恸,引来少女奇怪目光,他又继续开口,声音颤抖:
“我要换个牌子,行吗?”
少女收回珠盘,干笑两声回道:
“不行的,你的精气神三道痕迹都留在了此牌内,换不了的。”
李无呆滞地‘哦’了一声,旋即脚步僵硬地向外走去,今夜还长,他好歹也得找个落脚地吧,不知道长安的桥洞能否遮蔽风雨。
“先拿着这些吧,当我玉壶赠你的。”
一个小巧布囊飞入李无手心,掂量一下,大约有个几两碎银,李无神色一振,连忙转身朝自称‘玉壶’的少女拱手道谢。
少女挥手收下鱼妖首级,往楼上指了指开口,
“领赏之人,可在二楼择一厢房入住三日休憩,我观你不似长安人,先去住着再谋划下一步吧。”
“在下李无,谢过玉壶姑娘,此恩铭记,日后有报。”
李无郑重开口,随后乐呵呵地走上二楼。
玉壶看着李无背影眉头微蹙,满脸思索,随后又摇摇头,重新躺在藤椅之上。
......
这三渠楼白住的厢房竟也是鹅绒为被,丝绸为垫,李无躺了上去赞叹一声,便香甜入睡,此番奔波可未合眼,他的确累得紧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有规律的‘笃笃’敲门声吵醒。
李无睡眼惺忪,翻身下床,揉着眼睛开门不耐说道:
“谁啊?”
来者是个年轻道人,头戴玉冠,身披黄袍,气度不俗,对着李无行了个道揖再温声开口:
“在下魏叔玉,听闻阁下除去那头鱼妖后特此来访,静等一日不见阁下醒来,这才冒昧敲门,望阁下海涵。”
李无被这一番文绉绉的话语弄得头晕,只是歪歪扭扭靠在门旁回道:
“咋啦,那鱼妖是你手下,上门寻仇来了?”
魏叔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打趣,他也不恼,而是庄重回道:
“兄台说笑了,我为长安淳风观道士,特来寻兄台助我除妖。”
淳风观?李淳风?
李无眼神微眯,李淳风此人听说独掌司天监,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修,其手下人也会找到自己头上?
不过又有个念头一闪,李无咧嘴一笑,连忙让开身子将魏叔玉请了进来,奉上茶水问道:
“好兄弟啊好兄弟,助你除妖自然是可的,就是这......”
他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指,魏叔玉正被其突然的客气弄得有些迷糊,见此才反应过来,迟疑道:
“我愿出金五十两,事前事后各一半,兄台认为如何?”
李无哈哈一笑,睡意全无,猛地拍桌一下道: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