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李唐崇道,皇家更是奉老子李耳为祖先,就连如今皇帝本人,也更钟意臣子百姓称他为‘圣人’。
故无论江湖庙堂,身披道袍者比比皆是,寻仙访神更之举是被视作雅趣。
而佛门自洛阳白马寺后传入中原也有数百年,但如今实在也谈不上兴盛,在这初唐,更是被道家压得喘不过气。
崇济寺建于前朝,因对权贵与百姓一视同仁,不热衷钻营,只是敲钟做课,才能安稳渡过乱世,在长安得有些许香火。
此前只是远远看过此寺,见得其中没甚修行者,李无也就没上门拜访。
如今入了寺内,李无才发觉着崇济寺还真是表里如一,寺门匾无金粉银线,寺内亦无宝气珠光,中间一座低矮浮屠塔,后面的大雄宝殿虽不小,但其中佛像也无有金身。
原本在庙门迎接香客的两个小沙弥急得直跺脚,眼前这三人两个着青色官袍,腰款勾玉,分明是司天掌勾,另外个高大些的衣着虽不起眼,还提着一头模样怪异的大公鸡,但其手上捏着的亦是不良人司马令牌。
司天监也好,不良人也罢,都不是崇济寺能得罪的,一个机敏些的沙弥见阻拦不住,连忙跑去寻寺中老僧。
“李兄,你确定这崇济寺有问题?这里可都是......”
魏叔玉面色似有不忍,凑近低语。
将将歇息没好会儿又跟上来的吕才冷哼一声,不屑开口:
“佛门秃驴向来假慈悲,此般作态说不得就是故意遮掩,若今日真查出不对,我司天监定然铲平此地!”
他声音不小,引得前方好些人侧过头来怒目而视,吕才也不避开,一一盯了回去。
李无叹了口气,拦住了摩拳擦掌的吕才,那些人并非崇济寺僧人,不过是避灾的百姓。
走到空地中央一口支在火堆上的大锅旁,掌勺的僧人见得李无手上的令牌,讨好一笑后连忙将勺子递过,还识趣地拿来三个干净瓷碗。
李无并未搭理他,只是埋头看向锅中,以灵目观之也没察觉不对,熬煮的粥虽见不到几粒米,但也没掺砂砾,实打实的细粮。
再打量此间百姓,哪怕面上有些不安,但气色尚可,反倒是崇济寺的僧人们均脸黄肌瘦,面有菜色。
李无鼻翼微动,他嗅到些许药味儿,来源处应是僧人们的厢房,而地上铺着的褥被也说明崇济寺僧人早就将居住地腾了出来,此时与百姓们一齐打地铺。
“见谅,是我冒犯了。”
李无朝着旁边僧人道歉一声,后者赶紧侧身避开,连连摆手说着‘不敢不敢’。
“施主无错之有,何必如此。”
小沙弥带着位老僧从人群外走来,百姓们恭敬分出一条道让前者通行。
李无定睛一看,这老僧披着素色僧袍,袍下身子形销骨立,干瘦至极,但其步履稳健,声音洪亮,也不像半截身子埋进土里。
“不良人司马李无,见过弘济法师。”
扯虎皮谋大事,这袁天罡送来的令牌李无倒是用得顺手,此前入司天监善狱也是依仗此令。
而佛门修行,与道家九重楼阁对应的是离欲僧人,见心和尚,菩提法师三个境界。
但这崇济寺的住持弘济并无修行,道声‘法师’只是尊称,毕竟其历经三朝,年岁近百,在长安城里名望不小。
弘济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又指着李无手中的五彩公鸡笑道:
“李施主有心了,知晓百姓不见荤腥,特地送了只肥鸡,贫僧先替百姓谢过。”
原本垂头丧气的五彩公鸡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看向李无,一对小眼里满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