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追求皈依天地自然,愈是道行高者此点便愈明显,如今的李无便是丝毫手段不用,身形也似要融入天地中去,所谓飘飘然乎如遗世独立,他便是站在凡人面前,后者也不会有丝毫发觉。
世人常说仙缘难求,却不知纵使有真仙自眼前经过,他们也察觉不得,而能见得其身形的,天生就有些不凡之处,自然也有仙缘了。
李无回过头来,感叹道:
“见到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黄司晨嘁了一声,他自视甚高,向来不把凡人放在眼中,什么王侯将相,都是红尘里打滚的腌臜家伙,哪儿有乃公半点风流潇洒?
却又听得李无开口:
“你这家伙立了功,已是自由之身,为何还要跟在我身侧?”
黄司晨面色一僵,这还需问?
如今李无身为在世仙人,又修的杀伐剑道,还有何处比他身旁更安全?
但这些心思他不好意思直言,便只是怒道:
“斩龙一事上乃公流过血,乃公出过力,乃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见得李无继续平静盯着自己,黄司晨挤出几分凄凉之色,嘴喙动着,却没有作声,态度终是恭敬起来,苦涩开口:
“老爷......”
竟敢强行逼迫乃公低头,姓李的你且记住,待到乃公修为超过你,你便甭想再睡一个好觉!
李无一时语塞,只是叹气道:
“我想说的是,你这家伙便不能化作人身?我可没有心思一直为你遮蔽身形。”
黄司晨这些日子没引人注意,只是缘由李无气机覆盖,但既然对方已是自由之身,李无也不愿时时刻刻盯着他了。
妖物为何称百年道行便是‘得道’?正因有了此种修为,便可化作人身,继而修行些正经功法。
不同的妖物跟脚,经脉窍穴便全然不同,故妖族中罕有通行之法,唯有依仗大差不差的人身,才可修行中正平和之法。
人族虽是孱弱,但天生便灵性通明,更亲近‘道’,故如今绝大多数正法都在人族修行者中流传。
黄司晨道行虽未有多高,但定然是超过百年的,故他眨巴下眼睛,化作一粉嫩道童。
只是身披衮服,头戴冠冕,一副睥睨模样。
见到李无目光变得不善,黄司晨讪讪一笑,老实换成了朴素衣衫。
李无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长安,迈步前行,黄司晨连忙跟上,喊了一声:
“老爷您都这般境界了,怎個不冯虚御风?”
“受了伤,运气难受。”
“那我们就这般走路?”
“坐船。”
“去哪儿?”
“洪州。”
两者一问一答,身形逐渐远去。
......
长安离洪州水路约有三千里,李无此前下山以双腿跋涉,足足奔了七日,如今换乘船舶,虽是不快,但轻松许多。
其实李无的确可以驾着玄黄气御空飞回,三千里不过几个时辰,但说不清是近乡情怯,还是怕见到山中空荡,他仍选了水路。
这船舶是三渠会名下,但只是运些寻常货物使用,其上也无有什么修行之士,故李无出示了牌子,便被请进最好的客房,除却送餐之外,也无人打扰。
一路停停靠靠顺着赣江而下,船舶已是离得洪州不远。
这日为避江上风浪,船舶临时在一码头抛锚停靠。
待到夜深,万籁俱寂,李无推开房门走到船尾,看向远方,已是有些熟悉。
他前世并非洪州人士,但今生的确莫名就到了此地。
在洪州罕见的漫天暴雪下,李无险些就被冻毙,若非是许老头心血来潮出门发现了他,便无后话了。
故这洪州,算是李无在此世的故乡。
月华如纱罩水,星斗摇晃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