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爱的麦田化作麦墙,让洪娘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日益耳背的她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其它微弱细小的声音。
这让洪娘更加心慌意乱!
风中卷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味,这土腥味又和往常不太一样,除了熟悉的麦香泥土的味道,其中还有一丝甜咸的腥味,像淡薄到几似于无的血腥味。
这股在风中烟消云散,在阳光下转眼即逝的腥味更加让红娘心中不好的预感轮转不息。
洪娘一个头晕目眩,连忙一边靠胳膊抓住放在床边的拐杖上,将越来越沉重滚落在地的身体勉强撑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双手握着拐杖心急如焚地朝着床尾半拖半爬而去
洪娘先是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喊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经过,急火攻心下,口中一甜,只觉得昏昏欲睡,实在是没有力气继续撑着拐杖往前走,便如蛇一样蠕动着身子爬到一个立在墙角的铁盘,只见这铁桶铜饰镶边,锈迹斑斑。
洪娘一边不断地用嘴嘶喊发出如鸭子一样的嘎嘎声,一边不断用头撞击巨大的铁桶,铁桶发出“哐当哐当”如锈沉深远、沉郁低回的声音。
原来这个巨大如铁桶一样的东西实际上一口钟,用来报警求助的钟,以便在遇到危险时可以及时向邻里相亲救助。
由于王强所在的村子地广人稀,邻里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为了及时相互救助,家家户户都放着一口钟,几个铁哨,以便遇到紧急的事情或为难时,可以及时求助或者进行救援。
特别是王虎家情况特殊,平时一家三口每个人基本上都是随身都佩戴着用绳子栓起来的铁哨,绳不离颈,哨不离身。
而洪娘由于经常会做噩梦,在梦中翻来覆去,挥拳相向,张牙舞爪,有时会伤到旁人,也会伤到自己。为了防止洪娘在睡梦中被铁哨的绳索勒住,一般是将哨子挂在床头。
而刚才洪娘之所以会从床上摔下来,就是为了将挂在床头的铁哨取下来死死地拽在手中。刚才不断用头撞钟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已经没有余力继续撞下去了。
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沉重如山的铁哨颤抖地塞进嘴里,发青发白的嘴唇死死地咬住铁哨,艰难地从外界吸气,然后如同从破败的风囊一样抽气一样,从腹部吃力地朝铁哨吹起。
铁哨中的铁球如风吹泰山一样纹丝不动。
洪娘急得眼泪如倒豆子一样簌簌直落,滴落到铁球上。
如此反复,一而再再而三,洪娘知道自己吹响的不是哨子,而是丈夫和孩子的生命!
“嘟嘟”
“咻咻”
“嘘嘘”
“哔哔”
“剥剥”
“嘀嘀”
…
在这寂静的天地之间,突然响起一阵破铜烂铁被敲响的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铁哨声,甚至能够从这铁哨声中闻到一股锈迹斑斑的味道。
铁哨声从最开始的无声、锈迹斑斑的虚弱、喑哑,到渐渐闷响、生涩、枯涩、轻细、尖锐刺耳、到最后变得清脆、嘹亮、响亮…
铁哨声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长忽短,但是没有中断过一声,没有停止过一秒,每一声都是充满了心急如焚,越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
一声又一声,声声断人心肠,催人热泪…
一声又一声,吹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吹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久违的钟声铁哨声齐鸣,像陷入网天罗地网面临灭顶之灾的飞鸟泣血求救,仰天哀鸣…
正在田地里干活的邻人,放牛的邻人,捉鱼摸虾的邻人,坐在大树下吹牛唠嗑的邻人…散落在村庄四面八方,田埂徒角,坟地青山的林村人,在短暂的惊愕后迅疾反应过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嘴上的话头,手忙脚乱地抄起家伙,如听到危险的牛群一样朝着洪娘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