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师高呼着,祭品却并非指向他,然而他宁可是自己去代替那“祭品”:不知何时立在当中的铜柱上,绑着一个昏沉的少女,长发覆面,手足镶钉,熟悉的双眸渗着血。他不必完整认出少女的面容,他已足够愤慨。
他上前,一拳落在铜台上。就像风吹过老树,什么都没撼动。少女低垂着破碎,了无生气的脸颊,沉落视线中,仿佛嘲讽他过晚的弥补。
卫眉索不能叫卜师停下。他哑了。
卜师温厚的手掌搭在他肩头,宽慰道:“大人莫急,很快就将结束。”
很快就将结束,他在心里赞同,那张貌似温良的老脸,可以做表率的陪葬。他想起曾经悬于腰间的长剑,随即摸到了熟稔的剑柄。这是他最亲密,最值得信赖,也最彼此交心的战友,可惜他已将其冷落过久,此刻唯独希望未被过多怪罪。
长剑以犀利冷光彰显了自身的大度。卜师只泄出一声犬吠般的低呼,半截身子扬起,另半截则摔倒,磅礴的血海从断裂腰肢中激洒。他感到无与伦比的畅快,于是在愤怒与悲伤的间隙,仰脸叫出三声大笑。
然而卜师不肯轻易死去。卜师仍紧抓住他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投射出令人羞恼的,冷漠的同情,似悲哀于他的无知,又像在嘲笑这场自娱的反抗。他的快意一瞬间被抽离。他的剑脱手,满掌黏兮兮的血污。
那么静,祭台的少女跟卜师都死了!
他被摇晃着唤醒。
“卫将军……卫将军,你还做噩梦哩。刚刚你脸上净是汗,连雨都洗不及。”
那上了年纪的人笑眯眯说着,雨水沿银发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