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只当她是个刺头,巴掌扬起,挥下都带着劲风,她却早有预料似的,退后一步,转身就走。
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有什么本事?平日在家写写文章,又如何知晓职场上的弯弯道道?当初签约,孤身一人,经纪人都没找,若非文章网络走红,热度不减,他们怎么会找上她。
李佩文一直回想,一直想着,心底蓦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初她签合同的时候,看见那违约金,是什么表情?
顾妗看李佩文半天没接话,若有似无地嘲讽一笑,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不少人听到了动静,朝里面浅浅地掠几道目光。没成想顾妗出了门,不少人跟她撞上了眼,都是工作许久的老油条,却没几个敢光明正大的回看她的。
尤其昨晚在场的,想起昨晚顾妗就是那副模样,不声不响,不言不语,拿了一盏茶,直直泼向那老总,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被浇的那一片起了红,乍看一眼,还有几片沉绿茶叶挂在头皮上,将掉未掉,滑稽可笑。
她默不作声地看一眼在场人,转身就出了门,李编辑倒还反应算快,急忙追了出去。
空气中浮动惶惶人心,在场人像刚醒过神来似的,这边递上毛巾,这边点头哈腰称笑,心底却暗骂顾妗,嘴上也跟着贬低她,难听又下流。
今日对上她,却没一个人敢开口骂一句。
顾妗长发垂落肩膀,几缕弯起弧度,她勾住几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朝他们一笑。
有几个勉强扯出了几丝笑,算是回应,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刚才办公室里传来的对话,里面挺直站立温和微笑的律师,心下冒了几丝寒气,懦不敢言。
后知后觉的,又觉庆幸,得亏当初没抢的过李佩文,否则该遭这一手的,就该是自己了。
顾妗走了,李佩文怔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见几个在门口徘徊却没进来的编辑,眼神缥缈,唇边半分弧度,就像是狠狠被掌掴了一耳光似的,难堪又火辣辣的疼。
她记得了。
当时她笑着坐顾妗身旁,亲亲热热地准备挽她手,她不着痕迹地避开,翻着合同,她急着在她心里占个分量,刻意强调:“违约金是我看你年纪小,特意为你争取来的,不过放心,肯定不会闹到违约的地步。”
话是实话,可违约金数额也不小。
顾妗只是视线在上面落了落,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嗯了声,就翻了下一页。
她没在意这一眼,手搭在黑色真皮的沙发边缘,笑着盘点她的打算。
现在想起来。
那一眼,半是笑,四分是平静。
多余一分,是看穿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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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四周静谧,有几个白领面前摆着电脑,键盘键不断地发出轻轻的敲击声,面上神色难掩疲惫,旁边放着的一概是浓黑的美式,细碎的冰块碰撞声在周遭也能惹得旁人投去一眼查探的目光。
旁桌一对闺蜜肩挨肩坐在一起,面色兴奋,刻意压低了声音交流,只听得见几声语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