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事件过去两天了。
今天是窦穷的生辰,也是除了年节外南国最重要的节日-重阳节,农历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之“重阳”。
常家并不晓得窦穷生辰,用完一顿简单的午饭之后,窦穷在镇上买了祭品和两瓶酒。
登高山脚下,窦穷穆然站在两座坟前。
大坟有碑,碑上刻着“显考窦氏英公伯峰,显妣丁氏慈母青莲,子窦穷立。”
旁边还有座小坟,那里是大哥的衣冠冢,茱萸镇的规矩,坟中无人便不能立碑。
窦穷一根一根的将坟头的杂草拔掉,然后恭敬的在父母大哥坟前点上祭香,一边擦拭墓碑一边自言自语。
“父亲,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虽然不如你那般健硕,但是你教我舞的剑我每天都有练。”
“母亲,读书我也没落下,您说过不喜欢只会舞刀弄剑的男人。”
“母亲,隔壁常大叔家的老二昨天诓我二文钱,其实我知道的,他拿去买了糖葫芦,但是他们一家很照顾我。”
“大哥,麻婶又来给我说亲了,如果你还在,应该已经成家了。”
......
在讲了不知多久后,窦穷从携来的包裹中拿出两柄断剑,舞了起来,少年的剑虽然没有沾过血,却极有力。
舞罢,窦穷缓缓给父亲再倒一碗他最爱喝的青雪酒,也给自己倒了小半碗。
“父亲,这是我第一次饮酒,敬你。”
一口饮尽,酒名青雪,入喉没有想象中那般浓烈,还有一丝清凉,入腹之后火烧一般的感觉蜂拥而至。
他将父亲那碗酒倒在墓前。
然后将双剑收好放在包裹中,行上大道随行人缓缓向山上走去。
......
重阳节,要登高,登高辞青,扶老携幼。
晚霞慢慢盖过了白云,呼啸的秋风卷来女儿家的歌声。
窦穷形单影只地穿插在行人中,道路两旁满是茱萸,有些走的累了就坐在路边,吃着菊花饼。
突然窦穷在嘈杂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穷哥儿,哎~等等我。”
他转头一看,果然是常小二。
“小二,你不在家里陪大叔他们酿菊花酒,大老远跑来干什么,不怕他们担心啊,天都要黑了。”
“嘿嘿,穷哥儿,我听母亲说晚上山上有庆典,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跑过来了,放心,我都跟他俩说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窦穷无奈地敲了敲常玉章的小脑袋,牵着他缓缓登山。
到了山顶后,窦穷抬头望去,有一颗大槐树,已有丈余粗了,此时不是花期,光秃秃的枝丫上挂满了灯笼。
灯笼下有一副大红联,上书“登高会”,联下摆着一个刚搭的台子,台下摆满了方桌。
“小二,想不想上桌吃好吃的。”窦穷对常二努了努嘴。
一听到吃的常玉章立马来了精神,起身拉着窦穷就朝入会口走。
入口一个小厮守着个桌子,他伸手拉住了硬往里冲的常玉章,“唉唉唉,看到没有,入会要交银子,外围一两,中间的桌子五两,最里面的十两,先交钱,再入会。”
窦穷一听,转身就想下山,一两银子已经是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了,往年庆典老少同庆,无需花钱,今晚这明显是地主变着法儿敛财啊。
“小二啊,哥哥今天只带了一两银子,你看咱们还是回家去吧。”窦穷低头对小常二说道,低头一看却不见人影。
“喏,这是我哥俩儿的银子,可以进去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常玉章已经摸走了窦穷的钱袋拿给了小厮。
“哟,您二位爷挺阔啊,不知道二位想坐哪儿啊。”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小厮立马换了一副脸面,双眼盯着钱袋子不放。
窦穷并不想太惹人注意,否则这七年来就凭父母留给自己的钱财,就要惹来不少祸事。
“就坐中间吧。”
窦穷拿过自己的钱袋,掏出十两银子给小厮,拿上桌牌就带着常玉章落了座。
此时还未庆典还未开始,不多会就已经座无虚席,除了乡绅氏族夫人小姐外,多是镇上小有名气的读书人。
席间已经热闹了起来,相互谈论着南国又打下多少城池,武陵城中近期芳名鹊起的新花魁,某某养的外室被原配抓花了脸......
看着互相寒暄的乡绅和书生们,哥俩儿有些格格不入,突然一声锣响“请镇长主持庆典!”
镇长并不是官职,南国境内的镇长多是当地士绅推举出来的。
镇长缓缓拄着龙头拐杖走上台,开始致辞“值此重阳佳节,诸君相庆,本来往年的庆典都在镇上,但是今年不一样,大家看这颗老槐树,也许小辈很少有人知晓它的来历,这颗槐树与南国同岁将满三百岁了,却还是春来槐香不止。那时南国还未开国,前朝戾帝无道,开国陛下的结义兄弟,也是那一辈的武道魁首,岳重大人就是在此处种下这颗槐树,然后孤身入京大战当时的第一高手梁京仁,败之,不到半年高祖就拿下了皇城。”
“这颗槐树对于我们茱萸镇来说不仅是荣耀,更是图腾,所以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着把今年庆典设在这颗槐树前,希望年轻人能像岳重大人那样成为国之栋梁,登高望远啊。”
说罢,老镇长招呼小厮们点上礼花,高呼:“重阳登高会,开典,诸君尽兴。”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小厮们忙里忙外的上酒菜,一片欢声笑语。
窦穷倒了一盅菊花酒,望向山脚,一饮而尽。
小常二早就埋头大吃,偷偷给自己滴了一小滴酒,然后辣的哭了起来,看着常玉章,窦穷忍俊不禁。
“重阳,真是个好日子啊。”
正当常玉章吃的尽兴的时候,不远处有人开口道“真没想到会典竟然有这般吃货,简直是辱没前辈风骨,令我等不耻!”
常玉章转头望向那人,然后轻蔑地瞟了他一眼。
“我说是谁啊,来是被我大哥揍过的张黑子啊,要不是你黑的出奇,这月光之下我还真认不出来你,今天带钱了没,不会是偷偷混进来的吧。”
小孩子的话立马引起哄堂大笑,这人本名张庭芳,是镇上乡绅的儿子,名字是挺文雅的,但是人长得黢黑,有一次在武陵城中的勾栏留宿,第二天老鸨就报了官,原因是没带银子,俗称白嫖。
府台派人前去,恰恰是常玉章的大哥常玉清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