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可妍这日在宫帐呆着憋闷,便带着格桑一道出了宫帐,漫步在草原上,远远瞧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是自己饶其不死,贬为奴隶的娜美,她想知道究竟,完颜淑能三次抓住她的把柄,第一次确实被她打得措手不及,可也生生断送了她与纳亦褚之间的缘分;第二次是破坏宫帐的建造,完颜淑出现在她面前,那一抹邪笑,令她心中甚为不安;第三次,却是想要一击即中,彻底将她和纳亦褚置于死地,可此刻的穆可妍却不能去问娜美,当日她不肯说,现在估计也不会说。
如今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近一个月,腹部也渐渐显了,格桑放了个软垫在草地上,穆可妍便坐了下来,看着成群的牛羊,管事姑姑走了过来:“奴婢见过元妃”
来此处也不过是随便走走,吩咐免礼后:“姑姑且自己忙去,我这里不需要伺候”管事姑姑起身得令转身离去,穆可妍又朝格桑使了个眼神,格桑追出去几步,唤道:“姑姑,请问月前贬到此处的娜美,可还安分?”
“格桑姑娘是问娜美?她啊!自从到了这里后便很少开口说话,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吵不闹的,倒是和其他被贬来的不大一样”管事姑姑将自己知道的如实告知。
格桑微微笑着:“姑姑,烦您将娜美叫来,就说元妃要见她”
管事姑姑不一会儿便将娜美带了过来,格桑出声说着:“公主,娜美来了”穆可妍仔细打量着她,只见娜美衣着破烂,手脚被束缚,却也难掩藏其姿容,穆可妍打心眼里觉得娜美的姿容算是侍女中拔尖的,娜美似乎很疲累:“罪奴娜美见过元妃”
穆可妍心中不忍,当日却也是太过动怒:“娜美,你知道当日我为何要留你一条命吗?如今你到此处近月余,可有想明白?你旧日的主子可有怜惜过你?”
娜美立在下手,弯着腰低着头,穆可妍又道:“好好站着回话,盯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答案?”
“可汗对您是真的好,也是真的爱重您,当年可汗不过是听到关于丽妃的点点言论,便将她的情郎毫不犹豫的给处死了,而对于您,可汗却三番四次的放过,饶恕”
她不曾想今日从娜美口中听到的,竟是这样的一番言论,她原以为完颜淑不过是爱着可汗,怨自己抢了可汗对她的恩宠,到头来,竟有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朝娜美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如此说来,丽妃入王庭,非己所愿?”
娜美只是摇了摇头,穆可妍瞬间明白了,朝格桑丢去了眼神,格桑会意,去往不远处管事姑姑处:“姑姑,元妃旨意,从今日起,娜美恢复侍女身份,不再是奴隶,人我们元妃就带走了”
管事姑姑连连点头,格桑回来后,穆可妍起身,格桑将软垫收了起来,主仆俩走了几步,娜美转身欲走,穆可妍接着说道:“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奴隶了”
娜美听着穆可妍的话,悻悻然跟着她回到了宫帐,梅朵领着她梳洗一番后来到穆可妍跟前,瞧着已经干干净净的娜美:“梅朵,如今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娜美暂时跟着你”
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扶着额头闭目养着神。
傍晚的草原格外美丽,夕阳西下,可汗处理完手中的事来到其宫帐,陪着用膳,俩人沉默不语,未几,可汗说着:“你如今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丽妃原是完颜部公主,她三番两次闹得王庭不得安宁,也害的你如此辛苦,将她交给你处置,如何?”
穆可妍正抱着琵琶拨弄了几下琴弦,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丽妃与我是同一个阶品,又如何能交给我处置,她毕竟是可汗的妃子,此举不可”言毕,穆可妍闭上了眼睛,拨弄了琵琶,弹奏着美妙的曲调,月光皎洁,琵琶曲从宫帐内传了出去,许久,她停了下来:“丽妃的事,我不想追究了,请可汗饶了她吧!细细想来,她不过也是个爱着可汗的可怜女人,只是呼图赞和呼吝珏父子,可汗预备如何处理?”
可汗与穆可妍并排坐在卧榻上:“这对父子我本想杀之,却也是草原上难得的英雄,将帅之才,杀之可惜,想到呼图赞曾经逼死了你母亲,既然丽妃的事你不想追究了,那呼图赞和呼吝珏父子的事,就给你处置吧!”
她将琵琶琴放好,坐到铜镜前,梅朵与格桑帮着取下顾姑冠,换了服饰,穆可妍盈盈一笑:“给我处置,恐怕不妥吧!”
见她似乎不太想沾染这些事,可汗将穆可妍揽入怀中,眼神中竟是带着宠溺,只要她开心,高兴做什么都好,如今她腹中还有个孩子,更是要随她心意,让她抒怀:“你伯颜帖姐姐也建议将他们交给你处置,你想想伯颜帖从来不插手王庭的政务,这次第一次跟我开口,所以我也只能准了”
穆可妍点了点头,原想着避开,如今是避无可避,既然伯颜帖姐姐都如此说了,自己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处置这事。
翌日,穆可妍起身用过早膳,刚收拾妥当,帐外便有动静,梅朵与格桑陪同着走了出来,来人道:“臣博木札,奉可汗旨意,将呼图赞及呼吝珏送到此处,等候元妃处置。”
稳稳站立着的穆可妍,望着被绑的俩人,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母亲既已死,杀了他们父子,仇倒是报了,可也换不回母亲复生,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转身进了宫帐,博木札愣神了,不明所以。
娜美见此情况,悄然询问梅朵后走了出来:“博木札将军,元妃如今有孕在身,恐无法立即给将军处理的旨意,先将他两人关押,等元妃什么时候思虑好了,再做处置吧!”
博木札听明白了娜美转告的意思,随即在元妃的宫帐及范围内,找了间破旧的帐篷,将俩人送了进去,并派得力的人看守。
数日,一轮圆月挂在黑夜的空中,月光映照着美丽的草原,打在宫帐上的月光,洁白柔和,穆可妍在宫帐内来回踱步,似乎若有所思,抬手示意帐内侍女:“娜美,请博木札将军将呼图赞父子带过来”
娜美得令后,退出了宫帐,梅朵与格桑暗自高兴,也许这些日子穆可妍沉默,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呼图赞和呼吝珏,今日召见,恐怕是要做出决断。
不久,娜美去而复返:“禀元妃,呼图赞父子带到,正在帐外等候”
穆可妍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端正而坐,博木札将军踏进了宫帐:“见过元妃”
“将军免礼,这些日子辛苦将军了,先将呼图赞带进来吧!”
博木札领命后走到帐外,吩咐人将呼图赞领到了帐内,穆可妍站了起来,与呼图赞俩人四目相对,,呼图赞消受了不少,整日酷刑伺候,身子早已是遍体凌伤,穆可妍吩咐着:“全部出去,我要单独与呼图赞王爷谈谈”
众人面面相觑,博木札说出了担忧:“元妃尊贵之身,此举恐怕不妥”
穆可妍瞧着身受重伤的呼图赞,薄唇开启:“无妨,都下去吧!”
未几,众人都到了帐外,呼图赞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穆可妍:“你就让他们这么出去,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她缓缓走到呼图赞面前,将捆绑着他的绳锁都解开:“若你真的对我不利,或有什么不轨行为,于我而言只是解脱,而你铁骨铮铮的汉子,忍心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下手?”
呼图赞不明所以的看着穆可妍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透露着其尊贵无比的身份和海纳百川的胸襟,有着刮目相看的种子在心中萌芽,绳锁被解开,呼图赞依旧盘腿坐在地上:“说吧!要跟我谈什么?”
还不等呼图赞反应过来,穆可妍已经将长剑抵着他的脖子:“按理说,你布局我母亲的情郎和侍女,又如此对待卫慕歌,逼死我母亲,你将他们逼入生不如死的绝境,可有后悔过?”
他临危不惧的依旧盘腿坐着,对于穆可妍的举动丝毫没有放在眼中,听着她的问话,呼图赞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在等着穆可妍的进一步举动,良久,呼图赞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大可以一剑要了我的命,只是若说后悔,唯一后悔的便是对你母亲的死,心怀有愧。”
穆可妍低头望着呼图赞,她不敢相信,反问着:“心怀有愧,你会心怀有愧?”
呼图赞睁开了眼睛,回忆着当年的一幕幕,无限感慨
那一年草原各部落首领聚集,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伯颜部族的公主—伯颜嘟兰,远远望去,她的身姿与草原融合,像画一样的美丽,我向你母亲表达了自己对她的爱意,可是她果断的拒绝了我,于是便在心中种下了恨意,无意中发现了她有着自己的爱慕的情郎,回到自己的部落后,便集结勇士兵发你母亲所在的伯颜部族。
可是你母亲却被她父亲送到兀儿乞部,许给了亦儿孙王爷,到的太晚,一切都太迟了,亦儿孙王爷当时比较强大,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退兵,没过多久,我抓到了她的情郎,也将她的侍女慕尔带回了我的部落,而数年后我领兵攻打了兀儿乞部,将你的母亲从亦儿孙王爷身边抢走,我让她亲眼目睹了侍女和情郎的背叛,也让她亲眼看着最信任的侍女生下了她情郎的女儿。
穆可妍听着呼图赞的话,一切的回忆对于呼图赞来说似乎如同昨日。
呼图赞继续说着:“没想到几年的时间,亦儿孙王爷一直对我穷追猛打,这期间我才知道,你母亲最爱的人是她的情郎,而最感激的却是亦儿孙王爷,唯独对我只有恨,数年后,我不想与亦儿孙王爷再对峙下去,本来对于法师的预言,我可以将那个身有异香的女孩直接处死,可是想到你母亲对那个女孩十分喜欢,便将她们母子驱逐,不久他的情郎病死了,而你母亲以为是我杀了他,在亦儿孙王爷见到她的时候,她自杀了,情郎和你母亲都被她带走了。”
她举着长剑的手忽然一软,心中万般惆怅:“你曲解了爱最真正的含义,那不是占有不是掠夺,而是付出,是成全,你与可汗作为草原的强者,也许永远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