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于黑暗中苏醒,胡寒睁不开眼睛,隐约着能闻到药味,听见水开沸腾的声音。
隔壁有人在谈话——‘师叔这是闭关结束了?’
啪!像断开的风筝,胡寒再次陷入了昏迷。
一间竹室内,两位仙风道骨的一男一女相对席坐,厚重的木桌上是两杯清茶,茶香袅袅。
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岁月只能赋予他稳重,夺不走他的丰神俊秀,他身姿如松,长发如墨,身着一袭苍蓝色的长袍,袍上绣有的云纹好似活过来般在翻涌。
“你把我叫老了,小白,说了非特殊场合不必如此称呼。”
女子眉头微皱,显得十分不满意,对面这个大叔这么叫她。
也是,女子看去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云鬓轻拢,目如秋水,浅灰的轻纱裙,已然能彰显出她的气质,她不需要任何的衬托与点缀。
如若世间真有仙子,大概便是这般模样。
中年男人见他如此被称呼,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谁叫她是师叔。
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就算是私下,被叫做‘小青’也不太好。
“私下我们还是把彼此的尊敬、亲昵的称呼放在心中吧。”
陈白歌端起茶杯,轻轻饮上一口。
“同意。”
女子附和着也端起茶杯。
“你已闭关十余年,不知这次出关可有什么打算。”陈白歌问道。
听后女子忍俊不禁,盈盈笑着,“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
“我哪有在闭关,只不过是躲在书屋里看几本闲书罢了,偶尔还会出去游历一番。”
“不过是不想被打扰才找的闭关的借口。”
对面的陈白歌则是嗅着茶香没有搭话。
“算是出关。”女子收起笑容,淡淡道。
“为什么?”
女子气定神闲道:“不为什么,就是想出关了。”
陈白歌眼神盯着茶杯,继续大胆问着,“是为了他?一个外门弟子。”
“你逾越了。”女子看着陈白歌。
白歌盯了一会儿茶杯,终于抬头直视女子,叹了一口气,面色依旧。
“好,我不问,”
白歌换口气息继续叙述,“近来世间并不平静,北方的魔族、南方的妖族,都在蠢蠢欲动,所以此届外门选拔提前,希望师叔届时光临。”
女子清淡一笑,“选拔大会我可以参加,人妖魔互斗的俗事我没有兴趣。”
白歌知道女子淡薄,逐月之后就很少过问宗门的事,以为这次动荡会让她再次参与,没想着对她而言是俗事。
但白歌还是忍不住问道:“天下苍生是俗事?”
“你能牢记宗门的使命这很不错,我也支持。”
“那……为什么?”
“往小的来说,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女子又给自己续了半杯茶,继续道:“往大的来说,纵然是我,也无法许诺让全天下百姓免受妖魔的袭扰。”
“这世间难有公平,也难有无辜之人,所以世人皆苦,一切自渡。”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这次古月袭来,亦是如此。”
陈白歌佩服师叔这般心境,众多修士为之奋斗的目标在她看来竟成了街头小儿互斗,如此超然物外,恐怕离得道飞升不远。
但白歌并不认同,世上有妖魔,自然就会有除妖降魔的人,师叔的路,他——走不了。
难以置信的是师叔并不仇恨古月氏,就算当年他们把她的师兄弟们杀到只有她。
白歌问道:“你还是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逐月’以前,妖族在南方安分定居,现在古月氏去了北方,妖族便屡屡侵犯。
‘逐月’之后,百家凋零,皇室虽有不幸,统治力却越加牢固。
如何如何,不言而喻。
只是没人在意真相,他们只在乎自己。
女子简单道:“事已至此,真相并不重要,仇恨形成彼此的高墙,难破,难破。”
白歌愕然,他承认对古月氏有偏见,毕竟当年他的师父也死在逐月中,三百年过去,他的心里依旧无法平静。
若不是他现在成了宗主,他定会独闯寒北讨个说法。
他知道没用,怎么着都没用,师父他们不可能复活过来。
白歌不想回忆往事,便偏开话题:
“还有一事,你可愿收个徒弟?要是有这个打算,我们可以集宗门之力培养。”
玄剑宗为天下第一仙门,远超其他门派,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远在西边深山里,可以不用管人情世故之类的琐事,只需要专心修炼修心修道。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有她在。
师叔当年在‘逐月’中一剑了结了当时古月氏的族长,月杀盟才能胜利,此战也奠定了师叔为仙门第一人。
当时她便是无相境,三百年过去,现在恐怕已摸到飞升的门槛儿。
除开她之外,宗主乾元境,长老晖阳境,内门、亲传弟子也不过是腾云境。
与整个仙门比,当然还是实力最强,只不过强不了太多。
师叔是个不管事的,指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真的飞升去天上当了神仙。
到时候玄剑宗就没有骄傲可言。
所以如果师叔能有传人,于宗门而言就是添砖加瓦,而且还是金砖玉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