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染房人多了,老林一个人做不过来,就又找了一个做饭的,叫大光,六十岁了,是个老光棍,人闲,会做饭,三里五村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染房里地方紧张,就在染房对面的空院里又开了个小灶,厨师是大光,吃饭的主要是大队干部,染房的管理人员和我们三个社教人员,伙食比染房好些。
可是这段时间方晴突然说什么也不去对面吃饭了,饭好饭歹她就非在染房吃,还劝我也别过去吃饭,说要与民同甘苦,不能搞特殊,脱离群众。还说白毛老鬼老林煮的粥有柴火味,自然香。一幅装模作样的调调。
更怪的是方晴得黑就窝进屋里,再不出去溜弯了。有次晚饭后要去队长家开会,她说啥也不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杨股长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被问急了,双手插在头发里很难为情地说:我要说了,你们可别笑话我。到了晚上,我一看对面那院门,心里就瘆得慌,后脊梁骨就冷飕飕的。我知道没有啥,就是管不住自已。我是不是胆子太小了?
看着方晴缩着脖子耸着肩膀花容失色惶恐不安的样子,杨股长也故作惊恐地说,我在那院里也见到好几个鬼。
啊?真的?方晴瞪大了眼睛。
真的,有酒鬼烟鬼白毛鬼光头鬼,还有你这个胆小鬼。杨股长哈哈大笑。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小兰把对面院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方晴。
对面院子原来住着林姓一家人,老两口和儿媳在家种地养孩子,儿子林卫兵在外省的建筑工地干活,一年回家一两次。那年工地欠账,工头跑了,卫兵的工资也没要回来多少,他和一个同乡想省点车票钱,在路边截了一辆贩羊的货车挤在羊群堆里回来了。
到家已是深夜,林卫兵背着行囊走到家门外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是从他家传出来的。他感觉不对劲,就放下行囊,贴着墙脚偎到窗下,竟然听到妻子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如遭电击,疯一般的跺家门,没开,又拉开距离,像疯牛一般用肩膀一下把门撞破冲了进去,然后又一脚跺开屋门冲进屋里。当他正摸着拉灯绳时却听到有人从外间蹬蹬蹬跑了出去。
他急忙转身去追,黑暗中不知被什么跘了一跤,腹部重重的磕在了破门板的木碴上,他也顾不上疼起身追了出去,就见一个身影已跑出家门。
他大叫,你给我站住!追到村口,那身影窜入玉米地不见了踪影。他返回家中,屋里一片狼藉,他妻子也不见了人影。他屋里院外找了一会儿也没找见,邻居们也有人惊醒了,来到他家,他推托说遭了贼,送走了邻居。
他翻着卧室凌乱的物品,发现了一双男人的袜子和几个烟头,还有床下角落里几个用过的套,他拔剌出来一看,有的已沾满灰尘,有的像刚用过。他猛的站起,却急火攻心栽倒在地。他爹娘慌忙把他送村卫生所,医生诊断说可能是脾破裂,给他挂上液体随车就往市医院走。
他半路上醒来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肚子越来越胀,呼吸越来越吃力,他就不停的哭喊娘,娘……
通往市里的水泥路早已废了,一路坑坑洼洼,汽车一颠一栽就像瞌头虫打夯机。车上的人们用手把他架起来,试图减缓一点冲击。不久他开始呕吐,猛烈的呕吐,吐得晕了过去。人们急得对着司机乱嚷嚷,一会儿喊快点快点,一会儿喊慢点慢点,唬得司机也乱了套。
他晕了一会儿又醒来,感觉到事情不好,就对医生说,大夫,求你救救我。我可不能死,我还有爹娘没有打整呢。医生说,不会的不会的,你少说话,拣关键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