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势越来越低落，已经好几天没有讲过一句话了。回家之后我也不学习，打开电脑就看视频，虽然看视频跟上课一样内容在我脑海里进了就出，可除此之外我做不进去任何一件事情。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大人们都觉得这很正常，马上高考了有压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他们说完通常还要说一大段什么别紧张，调整心态，到时正常发挥，未来的路还长之类的话。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并不是反感，只是听不进去。

天黑得越来越快，身旁的人在我身边逗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碌，我只是他们的过客，甚至只是一次擦肩的人。所以周遭的人又有谁会在意我的无助？这么多天，我在学校、在家里，没有人看出我的异常。对于身处深渊的人来说，也许轻微的一声呼唤就能够断掉那个邪念。可是又有多少深渊里的人能那么幸运碰到那一声温柔的呼唤？

三模之后过去快一周了，出成绩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没必要冲进拥挤的人群去查看自己的成绩和排名。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活着还是死亡，我考虑的是如此伟大的问题。

和往常一样，我穿上校服走出了家门。家离学校五分钟的距离，我却来回踱步，这两个地方都是我想逃离的。每天也只有上学和放学的时光能给我片刻喘息的机会。我听着学校铃声的打响，我知道我迟到了。对于守规矩的我来说，这是高中以来第一次迟到。可我并没因为铃声的响起而加快脚步。

“迟到了，你几班的？”

我如实回答了，却满不在乎。

教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三模成绩下来了。而我们班有史以来从未考过这么差。

徐老师怒气冲冲地进了教室。将手上的卷子重重摔在讲台上。不只有我一个人考的一塌糊涂，很多人都有了明显的退步。而我，只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

“你们看看自己的成绩，还有不到二十天就高考了，就你们这种状态怎么考？各位祖宗啊，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次怎么回事？”

班长下发成绩单，她将成绩单递到我手上惊讶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你怎么能考这种成绩？我拿到自己的成绩单，将它翻了过来，自己一眼未看就撕碎了。我知道全部零分，全市倒数第一，虽然早就料到，但如果亲眼所见一定还是会加倍我的痛苦。

我本以为这次徐老师这次一定会找我谈话，问我的情况。可她显然更关心那些考试退步的她所喜欢的学生，对于我如此离奇的分数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她只是简单地以为我一定是填错答题卡或者交错卷了，而我也满不在乎地承认了。

果然，我的存在就像一个空白。

至于其他人的分数，我一概不知，也一概不问。

中午我没有去食堂吃饭，下午我也没有去班级自习。如此透明的我就算一个下午都不在似乎也不会被老师发现。我又一个人来到红树林，想最后一次体会一下曾经带给我欢乐的地方。我看着遥远的大海，看着高楼耸立的大厦，看着学校的天台，看着这一切我所熟悉的地方。我不觉得饥饿，也丝毫没有困意。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做着那具有哲理地选择题。我从未觉得一个下午可以过得那么快，连一道选择题都无法做出。放学铃声响了，学生们匆匆走出校门，而我却一步步踏进校园。

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像是灌了铅。我脑海里的天使和恶魔在做着激烈的对抗，只是现在出入上方的是恶魔而非天使。这个恶魔强迫着我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往天台的方向走去。

我越过学校通往天台“请勿进入”的黄色牌子，越过那一条昏黑的走廊，越过一群群与我逆向行走的学生，越过这里所有的记忆。

和凌知晓分开以后，我便又时常喜欢来到天台，因为这是一个藏着秘密的地方，不同于红树林的是，那里藏着的是快乐的秘密，而这里却充满了悲伤。是一个悲伤的人该来的地方。这里有着我与叶小眠的争吵，有着林深对我说过的谎言，还保留着林山的生命。而今天，我要重蹈覆辙这样的悲歌了。

想必爸爸妈妈早已知晓我三模的成绩。他们会怎么想？我猜现在他们一定等着我回家，然后去批判我、教育我。这样的压抑与窒息比现在我站在天台上的想法还要可怕。恶魔还是略胜一筹，我步步靠近天台的边缘，爬上不太高的墙，然后坐在上面。向前还是退后，死亡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