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市往南,有一家卖豆汁的店,可以说是清真老字号,不论是不是吃早饭的时候都有人在那儿吃饭。
高兴本来选这个地方是因为不想挨着污水处理厂,结果还是“香飘十里”,尽管他租的地方距离那家店很远,每次都要途径那片区域。
这里距离天坛公园很近了,每天都有附近的大爷大妈在公园里晨练。而住在这里的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房子也就是所谓的“老破小”,租金也就没有那么高不可攀的地步。
他不知道为什么王珊珊会有这么一个老房子,可能是因为等着拆迁,这是胡同口本地人最爱摆的“龙门阵”。
房子里的情况还不错,“一无所有”代表着“干干净净”,不用费劲把前面租客留下的东西搬出去。
他其实还想着自己动手做家具装修,学校里有机床,只需要给老师打个招呼就可以用了。
从王珊珊家离开已经是接近中午,看完房子已经下午一点,当他回学校把行李收拾完,已经下午三点,这时他想起来给家里打个电话,他既然要出去住,家里就不要再给他住宿费了。
全家人都沉浸在陈玥考上第一志愿的喜悦里,其实她读的并不是清大这类高校,如果是第一批次,即使山路让邮递困难,还是早就送到了。
她读的是矿业大学,读这个专业的女生很少,但“古道”的浪漫只有驴友才会体验,正常人都会选择公路的。
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回去,到燕京读书就当来见世面,干爸干妈、高兴的爸妈、奶奶、弟弟都在,他们俩不可能都离开大山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座城市,所以他也不像同学那样试图融入燕京的生活中。
除了燕京以外,没有别的地方有国图那样大的图书馆,那是他读书期间去得最多的地方。
以前在山里他不需要骑自行车,现在他已经学会了,这是最便宜的代步工具。
他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自行车后座上,那里从没有哪个女孩坐过,然后跟蹬三轮的一样,从学校骑到磁器口。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高兴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很普通,或者说奶奶没有把他送到道观里去过。
他和这个时代很多人一样,在城里打工,寄钱回家,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趟。让高兴去读考古而不是土木也是他的主意,因为他发现做普通的泥工挣不了多少钱,反而是古建筑,尤其是老墙砖之类会被人高价买走,然后按照以前的样式重建,有些老手艺不是现代的泥瓦匠知道的。
这时红灯变绿灯,高兴和其他人一起穿过十字路口,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等到了回民街,他是真的饿得慌,此时闻到那豆汁味也不觉得“酸爽”了。
那一片都是小吃街,撒子、排叉、火烧、面茶都是不错的选择,他在吃饱喝足后才又回到了租的房子。
他沿着楼栋狭窄的楼梯上到3楼,房门却大敞开着,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招贼,不过他那屋里空无一物,谁会偷他呢?
等他站在门口,发现家具已经齐了,都是新买的,小李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好,行,明天早上啊。”小李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时他发现了高兴,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
“报告出来了,确实是几百年前的人皮。”小李干巴巴地说“要是近代的,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是王姐让你送来的?”高兴问。
“不,王总让我派人收拾,这不才收拾妥当吗?”小李笑呵呵地说“咱们都是打工的,把老板安排的事安排妥当了,才不会挨骂嘛。”
高兴冷着脸,他确实想着把这些东西让小李都拿走的。
于是他带着行李,抬脚踏进了这个他生平第一次租的房子。
“都是新家具,记得开窗通风,散甲醛。”小李说,然后衣着光鲜的他就离开了这个老旧居民楼。
玄关的门关上后,高兴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木的。
繁忙让他暂时忘了一些事,他走到了卫生间,发现洗脸台上有一面模糊的镜子,用水将它给打湿了,接着脱掉了上衣,用它擦干净镜子上的水渍。
那个鬼脸还在他的胳膊上。
它可能是趁着高兴睡着的时候想攻占心脉,却到了手少阳就停止了,高兴毕竟是“童子”,哪怕现在是全年阴气最重的时候,它也占不到优势。
这时高兴的手机又响了。
他看来电显示,是王珊珊,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都安排好了?”王珊珊问,说话间能听到呼呼的声音,似乎她正开着她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在急驰。
“收拾好了。”高兴淡淡地说“谢谢姐姐。”
“谢什么呀。”她带着爽朗的笑意问。
“小李安排地很好,家具都到了,该有的都有了。”高兴回答。
“姐之前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房租不要你的。”王珊珊说。
“一码归一码。”高兴坚持道“你免我一半房租已经够了,以后那块地方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不一定把东西拿出来就太平了。”
“我晓得,反正挨着那东西的都卷进去了,对吗?”王珊珊笑着说。
“你知道就好。”高兴不高兴地说,将电话给挂了。
他没忙着收拾房子,或者说他活不过今晚这房子收拾了也没意义,于是他拿着鸡血朱砂来到了客厅中宽敞的地方。
这是他刚才在小吃街弄来的,他虽然不是正式的道士,画个“迷魂阵”还是会的。
鸡血是阳气很重的东西,甚至鸡的阳气比人还重一些,但是死去的鸡,阳气会慢慢消散,就像垂死的人,会让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认为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