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刘先生来之前，镇上是没有学堂、私塾的。想要启蒙求学的，只能花大钱把孩子送进县里或者送到五十里外的一个富镇，寄住求学。没几家愿意这么干。

张三家不算家里有能力这一类的，但是张三有想法。

年初求刘先生给自家写了副对联，想着给肚里的孩子讨个好兆头。恰好去拿对联时送去了一份自家做的面，刘先生吃完夸了几句味道不错。

张三就起了心思，打算每三天就给刘先生送次早膳，料尤其的足。就是想着以后刘先生能不能看在送了几年早食的份上，破个例少收点束脩，把自家孩子收进学堂。每个月送几碗面他还承受得起，但要是刘先生记这份情了，可比以后每月交足额的束脩少得多。

只是刘先生好像看出了他的意思，一开始非要给钱，现在再送去人家已经明确不收了，只好转赠给他家的老仆。张三不知道，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徒增打扰反而落不得好。

......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热气腾腾的面条在锅里翻滚。

面馆内外已经坐上了七八个客人，都是一副不急着赶时间的神态。张三看的多了，知道这些才是能在早上安心坐下来吃碗面的人，也是他主要的客人。

只是今天有两个客人有点突兀，一身黑色短打，戴着斗笠，背上各背了一条用布裹着的长物。要了两碗面后也不吃，就在门口坐着，眼睛不时的扫视街道，目光里透着警觉。

张三知道这就是江湖中人了，一年到头也能碰见几回。只是让云姑别在屋外呆着了，自己把面送了过去。心里暗求这两位客人早点离开。

“二哥，时间快到了。”

“嗯，此次我等约赵无极在此交易，东西过手后，立刻回崂山。如果事有不对，立刻分头扎进十万大山。但是老三，不枉我等在山中转了两个月。做成这单买卖，能让咱们兄弟快活十年！”

“大哥此时应该和四弟五弟已在暗处埋伏好了，防他手段。他虽然是仓郎郡郡守的儿子，但谅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还不敢对上我们崂山五雄！”

“小心为上。虽然杀掉了那个在山里见过我们的樵夫，但说不准暗处有没发现的眼睛。”

桌前二人默默低语。

“三哥儿，三嫂。”屋外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与张三打着招呼。

来人一身猎户打扮，背了一张榆木弓，腰后跨了两柄短矛，年纪轻轻却有股精悍之意。

“新哥儿来啦，今天打算去哪打獐子了？”

“去北峰碰碰运气，山里的獐子越来越少了，可求今天多射几只野鸡罢，带回来给三嫂补身体。”

“不用这么客气，上次你带来的肉还没吃完哩，把水壶给我。”

来人是张三的堂弟张新，跟着老猎户在山里待了几年，有一把子好力气。曾射杀过一只五百斤的山猪，在本地猎户中小有名气。张新的父母早年病亡，后来是老张头拉扯大的，张新一直记着这份情。

“哥......我等会再走吧。”张新压低声音，他显然注意到了门口的两人，还与其中一人对视了一眼，其人眼中的狠厉之色让张新心里骤然一紧。

“不妨事，跟咱们老百姓没关系。”张三往竹水桶中灌满面汤，拿油纸包了五个菜包，又从灶台壁笼里掏了块腊肉塞里头。

“哥，今天多了。”

“长身体，进山了小心些。”

张新接过油纸包，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面馆。

崂山五雄的老三看了离开的张新一眼，没有表情。

......

两人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周围突然似乎一滞。面馆四周的巷子里慢慢有人提着刀剑踱了出来，盯着他们，慢慢围了上去。出镇的路口也似有人注视着这里。

这阵仗，把除了这两人外的其他人都吓呆了。

二哥和老三没站起来，任凭被围住。只把背上背的东西解下来，把布头打开，放在桌上，一手按住。

面馆外面的客人以及整条街的人已经跑光了，家家闭户。里面的客人却是不敢跑出去，又没有后门，只能畏缩在面馆里边战战兢兢。还有个张三相识的老人，手里盘了串佛珠正紧闭着双眼喃喃着阿弥陀佛。

张三也只得搂着云姑蹲在灶台边，祈祷门外众人不要理会自己，心里暗恨怎就租了个没后门的屋。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主子呢？”老三开口道。

“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不多带些人怕路上出了意外。还望大侠见谅，敢问尊驾大名？”人群中分了条路出来，一个身披云肩、头戴玉簪的公子哥迎面走来，笑眯眯的拱拱手。

“赵公子，在下骆长宾，这位是我三弟王晨。久闻赵公子才名惊人，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颇具不凡。我等虽是一介草莽，但此次是诚心交易，为公子解忧。”二哥和老三站了起来拱了拱手。

“原来您二位就是崂山五雄的骆二侠、王三侠，久仰大名。在下一直听闻崂山五雄的风姿，不胜向往。只是江湖传言您五人情同手足，共同进退，您更是骆长宏大侠的亲弟弟。此时此地只见您二位，敢问令兄和其他二位英雄在何处啊？”

“赵公子见谅，实在不巧，我家大哥他们没有参与此次行事，但嘱托我等好好与公子完成这次交易。”

“哈，我不信。”赵无极手里拿出了一只闸盒，然后索性找了张凳坐了下来，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骆长宾他们。

“您等五位大侠威名在外，此次我不见到你们五个人是不会交易的。这二十张广通钱庄的银票，就在这里，看你们今天想不想拿，不要叫我白来。”

“......赵公子，我家大哥确实不在此处，之前你也未提过此次要见到我等五人，不妨我们......先验验货。”骆长宾没想到此人竟一下子冷脸。

赵无极笑眯眯的不说话。围着他们的人又围得更紧凑了些。

老三看了看四周，又盯着赵无极手中的闸盒，手摸住了刀柄。

局面一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