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说起任之,风吟说任之喜欢的姑娘是“风花雪月”四位姑娘里的“月”姑娘,谢二堂主重重的咳嗽一声,我和风吟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任之是个重情义的,我问任之有多喜欢这个月姑娘,风吟便笑,今年无侠宫要是拿月姑娘出来做个交易,没准谢二堂主还真就能中这美人计,说的任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任之道:“我与小月姑娘见面的次数,比千重同杨姑娘见面的次数还少哩。”
杨姑娘便是指那位杨紫晴了,风吟立马就不吭气了,淡淡的“哼”了一声。我见状和任之笑的愈发开心。
千重突然冷冷道:“你们睡不睡?”
风吟便腾出一只手来摁住我的脑袋往枕头上压,我同任之双双翻了个白眼,风吟说:“千重哥哥好凶喔,人家小八这一路上都沉沉闷闷的,好不容易开心一下,你还凶我们。”
“就是,”我附和道,“你还凶我。”
千重正想开口,就听见“哐”地一声,窗户被推开了。
“鬼呀!”我吓得抱着风吟的脖子,紧紧黏在她身上,余光中看到千重一个翻身跳起来唰地就拔出了剑,任之则是挡在了我们床前。夜风有些凌冽,那股凉气“噌”窜进后背,激得我抖了抖。
并没有什么歹人,也没有什么暗箭,千重便道:“我出去看看。”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折返回来道:“没有人,我沿着客栈周围都转过了。刚才大约真的是风罢。”
于是风吟拍拍我的脸:“鬼叫什么?鬼在哪儿?”
我:“……”
临到了洛阳,千重他们早在金陵的时候便和单姑娘订下了客房,如今洛阳的十全楼人来人往,其他各家的门派竟然都到了个七七八八,正愁着没房安置,偏偏天元大会尚未开始,按规矩,各家只能在大会开打前一日入住主办方提供的住处,以免有什么小动作或是破坏大会的事情发生。再加上这届天元大会在少林寺举行,和尚们是吃素的,各家门派少了肉就不能活,因此都在洛阳住下。
“洛阳城繁华嘛。”谢二堂主如是说。
我们在有些小门派羡慕的目光中被十全楼的店小二引至房间,才刚收拾好,便听得楼下大堂里起了争执。待我与风吟前去围观,只听一位身穿淡紫衣服的姑娘道:“你们都有房间,偏我没有,定然是你们故意的。”然后便有一个男声无奈道:“我如何知道你要跟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姑娘的声音就带了点委屈:“你不就是嫌我跟着你么,那你不要管我就是了。”
啧。我看到风吟两眼放光就知道这怕是又是一桩武林的大八卦。
千重与任之下楼来,冲着男子抱拳道:“杜师兄好。”
原来这男子便是今次天元大会谢任之的头号对手,无侠宫的杜应衡。
杜应衡没有搭理千重,因为那个姑娘边走边抹眼泪,然后那姑娘无意中抬头,正巧与我对视了一眼。
然后她站在我面前定住了,也不哭了,她就那样蹙着眉头定定看我,眼神中充满着疑惑和震惊。我也挺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感觉这是个挺面善的姑娘,看看,哭的梨花带雨的,啧啧啧。
杜应衡拉了一把,她没意识地撞进他怀里,然后姑娘在杜应衡略微有些诧异的目光下又回到我面前。她问我:“你是谁?”
我站起身来,回想了一下关容氏在一些女眷面前的做派,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道:“姑娘你好,我叫林小八。”
“林小八?”她的声线陡然都高了一个调儿,脸色也发红,柳眉倒竖,她伸手抓着我的肩膀,捏的我生疼,风吟见状一把护着我到身后,也笑道:“这位姑娘,小八是我妹妹,你之前认识她吗?”
姑娘瞪着眼睛,似是不可置信道:“认识?我……”她看我正一脸无辜地瞧着她,又挫败下来,平视与我,认真道:“我是小月啊!”
小月?难道是以前一面之缘的哪个小尼姑还俗了?我脑海中并不能想起这么个名字,一时之间,我有点傻眼。
我眨了眨眼睛。她亦眨了眨眼睛。
我感觉她都快哭了:“我是小月啊。”她重复了一遍,带着一点点哭腔,眼睛里也亮晶晶的。
杜应衡有些看不下去,牵过小月的手就带着她往外走,她可能挣扎不过,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我。我们送走了这个奇怪的姑娘,任之瞄了瞄我,我瞅了瞅风吟,风吟看了看千重,千重坐下来点了点桌子:“看我作甚?都吃饭。”
我一口米饭堵在喉咙里,艰难地咽下去后艰难地开口:“别告诉我,这个小月是你们说的什么月姑娘。”
风吟道:“才不是呢,这姑娘虽说长得好看,可是和阿月比起来就不好看了。”
任之道:“她今天好奇怪。”我们三个人一起看向谢任之,只听他道:“她之前老缠着杜应衡的。”风吟来了兴致,饭也不吃了,便问个详细。
据任之讲,这姑娘是无侠宫杜应衡身边的跟屁虫,从来不知道她叫啥,只知道无侠宫的人都喊她一声肖姑娘,也不知道这姑娘从哪来的,据说是六年前救了杜应衡的弟弟杜应祺一命,因此无侠宫的人都挺感激她,她也偶尔会来无侠宫小住。按理说肖姑娘应该和杜应祺关系不错,恰恰相反,肖姑娘对杜应祺爱答不理,反而经常缠着杜应衡,杜应衡是什么人,那是无侠宫的二号杀手,甚至比他小弟杜应祺还板着一张脸,无侠宫的蚂蚁见了杜应衡都得绕道走的那种,偏偏肖姑娘就不怕他,他也拿肖姑娘没办法,毕竟弟弟的救命之恩摆在那儿呢不是?
风吟打断道:“我就知道有这样俗的掉牙的剧情,杜应衡准备啥时候娶她?”
任之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看着风吟,继续讲。原来听说是杜应衡早已有心上人,那人好巧不巧,正是洛阳首富杨鸿齐的宝贝女儿杨紫晴。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啊。”任之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用筷子沾酒在空气中画了个圈。千重冷笑道:“好啊,堂堂谢二堂主竟成了头号包打听,怪不得你的功夫没什么长进,心思全花这上头来了。”任之连连告饶,惹的我与风吟哈哈大笑。
这只是我们生活中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小的插曲,我们都未放在心上,风吟开开心心地领着我逛街,她问我想先去哪里逛,我想了想,答道:“杨家的成衣店。”
南市正中,永泰坊侧,是为杨氏商街。
风吟自然是驾轻就熟的,但如果对于一个外来人来说,找到杨家的店铺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从东都皇宫开始,每过一个坊都能在路边看到标有杨字的指路旗,商街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杨”字,颇有一种富甲一方的土气。来来往往的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官眷贵人,都能在这儿买到他们想买的衣料。从进门开始,布纺店纱纺店成衣店皮革店皮毛店依次两边排开,夹杂着一些吃喝玩乐的馆子,而最末端的尽头则是章善坊与嘉善坊合起来的一个大花园,上书“洛阳杨府”。
我驻足在杨府门口,左边摆着一只石貔貅,右边摆着一只石玄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只觉得有些眼熟。这石料打磨得甚好,日光下竟能亮的刺眼。我看着显得幽深肃穆的正门,想象着里面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突然,却看到那门打开了,里面袅袅娜娜地走出来一位带着帷帽的姑娘,还有小厮跟在她身后,像是在恭送她出门,那姑娘四下里观望了一下,正要伸手拨开帷帽……
“小八!”风吟大声喊我。
我猛然回头看她一眼,再转头看向门口,什么姑娘,什么小厮,通通都没有,只有一只石貔貅并一只石玄龟。
合着刚才只是我的幻觉啊。
风吟说:“是不是刚才出现了什么幻觉?”不等我回答,她便又说道:“这便是了,杨府门口这么个摆布听说是请异域的高人来相看的,说是能保阖府顺遂。不少人在这门口都能被晃神,可见确实有防贼的功效。”她拉着我走远去逛铺子,可是幻觉里的那个姑娘总是时不时的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搅得我无法静心。既然这姑娘是从杨府的大门出来,杨府的小厮又对她恭恭敬敬的,想必是杨府里的姑娘了,可是听说杨府的姑娘统共也就只有杨紫晴这么一位姑娘。至于带着帷帽……我一拍脑门,那天在金陵十全楼,千重去见杨姑娘,她可不就是一副帷帽打扮吗?遮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瞧不出她不愿意让人看见的意思。
这样一想,我便释怀了。
大手笔的风吟买了不少的衣裙给我……和她自己,而且她不付钱!她那张脸堪称一张行走的银票,店小二们见了隔着老远都要热情招呼,唤一声“风吟姑娘”的,并且真心实意,全然不像金陵十全楼那样两面派。风吟道,她也不是不给钱,只是像她们这样江湖响当当的人物,每隔一段时间自会有人上门结账,再说了,以风吟这样的,能穿他们的衣服出门那简直就是在给杨府的生意做了活招牌,他们应该倒过来付给风吟什么……什么招牌费才是,风吟是这样说的。我纳罕道:“这样奇特的招儿是谁想出来的?”风吟道:“听说是年家的大小姐想出来的招儿,这招在十全楼刚进京城的时候用过,后来杨府就照抄了。”
我一副若有所思。
就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店小二,见了我竟喊“大小姐”,还是风吟替我解释我是她妹子林小八,并不是贵府的小姐杨紫晴,后来风吟也烦了,直接唤了掌柜来,掌柜上下打量我,再瞅了眼风吟,劈头就是一个大耳光子甩在小二脸上,骂道:“你不长眼吗?这姑娘通身上下哪一点像咱们家大小姐?大小姐的气度容貌那都是独一份的,你这样的眼界,活该你干了这么些年还是个跑腿的。”
啧啧啧啧这指桑骂槐骂得,我偷偷看了一眼风吟,只瞧着风吟的脸色如常,眼底却宛若藏着千年寒冰。
走的时候,我还听见店小二委屈道:“我也不是不认识大小姐,你看她的眼睛和大小姐的眼睛,乍一看真的有点像的。”
我有点垂头丧气地问她:“我难道和杨紫晴真的长得像?”
风吟摸摸我的头安慰道:“你们长得并不像,她以前的容貌和现在还是有一点差别的,大概是后来长开了。”她捏捏我的脸:“想开点,杨紫晴那眼睛下头有一颗泪痣,你知道有个啥讲究吗,当时算命的说她祸国殃民。”
然而杨家如今风生水起,富可敌国,这种没什么用的话让我更加垂头丧气,以至于见到千重任之时我也依旧不太高兴,谢二堂主灵机一动,邀请我们去醉清风坐坐。
千重当即就一个眼刀甩过去了,风吟则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我来了兴趣,好奇道:“什么是醉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