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钢琴弹奏的乐曲,旋律很悦耳,却隐含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李彻的注意力回到了眼皮底下,撞在绿化带上的公务车仍在冒烟,司机老刘的遗体已经被抬到了地上,用衣服盖住。张彬尉正在整理他的遗物。
音乐声是从老刘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张彬尉的手上正拿着这个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有人来电,但是并没有接通。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呆愣地目视前方,片刻后,另一只手伸向了腰间,掏出枪来,并慢慢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砰!”
枪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惊起一群栖息的鸟儿,它们扑棱着翅膀,惊恐地飞向远方。
李彻夹着枪管的手指轻轻一勾,便将张彬尉手中的枪夺了过来,随手扔在地上。张彬尉的神志似乎被耳边炸响的枪声震得清醒了一些,目光开始移动,然而眼神依旧空洞而茫然,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而另一边的乐欣却已经横着躺在了公路中央,双手在胸前交握,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是在干什么?”李彻走到她身边蹲下。
“不想活了。”
“为什么?”
“他全都看到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累了……毁灭吧……”
“……”
李彻将两人和老刘的遗体放在一起,分别往脸上浇了一些凉水,打算先让他们清醒一下。接着,目光便落在了老刘的手机上。
手机还在响着,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者为“未知号码”。
他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传来了海浪拍岸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了口音古怪、分不清男女的嗓音:“你到底是谁……”
“不如你先说?”李彻笑了笑。
“……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对面沉默了几秒,“我记住你了。”
留下这样一句有威胁意味的话,对面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也无人接听了。
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而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对方,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李彻放下手机,也在心里给这个人挂了个号。
他没有徒劳地用意念去感知对方消失的那片林地,毕竟对方大概率已经跑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远处,否则也不会接起这个电话。
听电话里的声音,那人应该是到了海边。以海洋的辽阔和海岸线的漫长,在那里寻找一个变化多端的家伙还挺麻烦的。
他看了看两名浑浑噩噩的灵机局执法者,决定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麻烦。
……
岚江边一个废弃的工业码头。
荒草丛生的湿地里,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探头探脑地从土里钻了出来,旋即变作一只海鸥,展翅往海上飞去。
离开了海岸线有一段距离,海鸥一头扎入了海水中,又变成了一条不起眼的箭鱼,混在鱼群中继续往深海游去,不久后便被一条路过的渔船网了起来,又运送到附近的渔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人类的形态,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北大陆裔女性,衣着打扮与当地的渔民并无两样。
他所来到的地方名叫仙闻镇,是琼华市下辖的一个镇子,距离先前逃跑的林地有近一百公里。
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渔民打扮的女人压着帽檐,一路小跑着来到公交站牌边上,这时候一辆前往琼华市的班车刚好经过。
上车后,女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捋了捋头发,又掏出湿纸巾仔细擦了擦脸,再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破绽,这才放心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班车在公路上平稳行驶着,女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已沉沉睡去。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服务区。下车方便的人不少,女人也混在其中下了车,方便过后,他却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走进了服务区后面的小树林里。
等到下一班车经停这里的时候,一个戴着兜帽的男青年从小树林走了出来,登上了这班通往邻市的车。此后又兜兜转转数次,换乘了好几辆车,他才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自己位于琼华市城区的安全屋。
此时的他是一个中年发福的男性上班族形象,有着厚重的眼袋和并不茂密的头发,夹着一个文件袋,裤腿和皮鞋上沾满了灰尘。他推门进入自己一室一厅的小屋,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沙发上,打开了投屏。
“拉莫斯,你迟到了四个小时。”
空白的墙上投影出一个幕帘幽暗、穹顶高耸的房间,一张长桌在正中央,正对面的尽头是一张华贵的高背椅,并没有人落座。椅子的背后是一幅宗教色彩浓厚的挂画,昏暗中并看不清画着什么。
长桌的两侧分别放着三把交椅,此时左侧的椅子坐着两人,右侧坐着一人,刚才说话的正是右侧的那名身材高壮、头发乌黑的老者。
“怕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坐在左侧上首的美丽女性笑了笑,她有着慵懒而妩媚的声线,如丝绸般闪亮顺滑的银色长发垂落在她的臂弯和腰间,薄如蝉翼的裙子下细腻肌肤若隐若现,令人遐思。
“看你这狼狈的模样,遇到的麻烦应该不小。”
左侧下首的栗发男性青年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栽在了灵机局那些人的手上吧?哈哈哈……‘变形者’竟然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拉莫斯,或许你的称号该换换了。”
“亚度尼斯,闭上你的臭嘴。”
被称为“变形者”的中年男人,拉莫斯冷哼了一声,“灵机局的人还算不上什么麻烦……是他们找来的另一个男人,能力对我有些克制。这也是我要提醒你们的,如果那个人与灵机局合作,他可能会妨碍我们的事情。”
拉莫斯本来是想要利用司机老刘的身份混入琼华市灵机局,在合适的时机用手机播放那段铃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为了从那个男人的手下逃生,他不得不提前拆开了这份“礼物”。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从来只有他戏耍别人的份儿,吃这么大的亏还是第一次。
“拉莫斯,一个籍籍无名者就能让你这么忌惮?”
“籍籍无名者?别开玩笑了,你们根本想象不到那种恐怖的压迫感……”
拉莫斯皱了皱眉,眼底仍遗留着一丝心悸,“亚度尼斯,如果换成是你,恐怕连逃跑都做不到!”
“逃跑?我可不是你这种胆小鬼,连正面作战的勇气都没有。”亚度尼斯不以为意地嗤笑道。
最开始说话的老者敲了敲桌子,出来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吵架,行不行?拉莫斯,你继续说一下最近的情况。”
“没什么好说的,加尔文,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那东西还在我的手里,”拉莫斯顿了顿说道,“计划不会变化,没有人可以阻止。”
“但愿如此。”老者微微点头。
“看来你很有信心,”妩媚女性再次开口说话,“不过,事情也不要闹得太大了。别忘了我们真正的目的……只需要拖住他们的脚步,蒙蔽他们的眼睛,而不是与他们对抗。”
“不用你提醒,伊莎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