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多了点东西,一个蝴蝶风筝,虽不如她之前那个精致,却设计得可爱,仔细看还写着一个流云小楷的“冉”字,做工确实比不上镇里,更像是自己做的;一个小草纸包裹的小团,展开是两块红枣米糕,闻着就十分香甜,本来就腹中空空,这下更是难忍。
方冉想起了那个不合礼数翻墙的登徒子,脸色从苍白渐渐泛出了点红润:“果然是登徒子……也不知道留个字条。”
那时候桃花的骨朵还刚刚开始冒出绽放的念头,她放风筝时候让树枝把线截断了,虽然风筝没有被风吹落到别的院子里,但挂在枝头她也没法子。正想着很快要被爹抓个现行时,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翻墙而来。
甚至还盯着她看,走之前还出言调戏,分明是书上说的胆大妄为的登徒子行径,但是……
她想到这里,捻起一块糕点,小尝了一口,是不同于桃花轻柔的甜,醇厚而沉静。她心想,但是登徒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
其实岑闵还没走,他又做了一件并非君子该做的事。胸口心跳刚要恢复正常,又听见她那句“也不知道留个字条”,于是又开始往死里蹦哒。
岑闵用双手捂住了通红的脸,听了听过快且剧烈的心跳声,感觉好像受到了魔鬼的蛊惑。
“冉姑娘,”他听见他颤抖着声音说,“保重身子。”
然后又是无地自容似的跑回家,他好像一直都没办法冷静地和冉姑娘说几句话,果然下次还是写字条比较稳妥,不至于丢人现眼。
方冉听见了他丢人现眼的那句,唇勾起一抹笑,晚风吹落几片花瓣掺进她发间,清艳明媚得不可思议。
登徒子原来也有胆怯怕羞的。
“小姐!你这……这是谁送的?”丫鬟总是姗姗来迟,又刚好卡在她没完全收拾好的时候发现点端倪,然后又自顾自脑补给她圆场,“二夫人偷偷送的?”
“不是。”
“那是?”
“估计是神仙显灵了吧。”方冉随口一说,又想起自己似乎是求神求的,便在心里给神明告罪。
岑闵翌日醒来,做完早课,抄完每日规划的内容,便趁着天还没暗下来,上山去。
他家住在山脚,自幼同母亲相依为命,也没见过父亲。两年前母亲过世后,他便独居在此,四处借书研读,只盼能得个功名,找个差事挣点钱,然后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这一生便可以无波无澜过去。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遇见住在桃花院落里的冉姑娘,他心里萌生了那么一点不甘,他知道高攀不起,但确实很想把姑娘娶回家。
母亲说,后山的神庙很灵验,他便是父母一同求的子,所以哪怕圣人不语怪力乱神,他也坚持着每半旬去洒扫。
神庙不大,洒扫也不过废点时间。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去看神像。听闻十多年前,方家出资修缮一新,但问了许多村民,那尊是什么神,却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于是搁置了对神像面部的修缮事宜。然后大概就是忘了这事儿。
所以神像依旧只有唇弧清晰,一直保佑着世人。
“神明在上,愚民岑闵,”他本来没打算求什么的,但此时突然兴起跪好,郑重其事地说,“今日不求子,只求心仪的姑娘万事顺遂,一生娇宠。”
然后肩上洒满了月光,慢悠悠下山去了。
那道很久不现世的红影在月下倏忽出现,从贡品里捻了一块红枣米糕,咬了一口才嘟囔道:“都有心仪姑娘了也不知道贪心些,求个共度白首……”
他可是月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