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有一天下班回家比较早,她今天拿到了工资,甚至老板看她勤快还奖了五十英镑,不算多,但是安妮也很开心。当她迫不及待想和家里人分享这份喜悦时,发现很多邻居都围住了她家门口。”
“安东尼,咱们这栋楼就只有你家养猫,你一直不愿意扔掉,大家都担惊受怕的,你说怎么办?”
“佩蒂,安妮以前是救助站的我们知道,可现在谁还敢收留这些流浪猫啊?哪怕是从小被养在家里的也不排除携带病毒啊!”
“我听说约翰的画本来可以卖出去的,不就是因为几根猫毛被毁了前程吗?”
“安妮现在不在,先丢了不就可以了吗?”
“对于安妮而言,那些原来满脸笑意特别和善的叔叔阿姨,这时候也没做出什么粗鲁举动,甚至看上去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但却听得她浑身发凉。原来在她在外奔波的时候,父母已经为她承担了很多压力,哥哥也曾有平步青云的机会。没有人怪罪布鲁,他们都在保护布鲁。”
“布鲁也早就已经看得懂新闻了,它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家人的麻烦,它现在是真的累赘了。但是它还是有点自私,它还想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再享受几天温暖。它在等着这个家显露出排斥它的样子,然后就平静地离开。”
“它听着门外的嘈杂声,努力地辨认出人们在争吵什么。然后舔了舔爪子,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父母,又踩着小步来到画室,看着哥哥明明拿着沾着颜料的画笔,但画布上一片空白。安妮家沉浸在死一样地寂静与沉重气氛里,不是它喜欢的家了。”
“它突然觉得很困很困,它好像有点明白人类为什么要笑起来掩饰难过和恶意了。它现在也是努力地装作一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普通小猫咪。它觉得脑壳很沉,明明外面很吵,但还是睡了过去。”
“布鲁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有点像当初淋雨发烧一样,但是这次更难受。脑袋昏沉,好像醒着又好像睡着,四肢也没有一点力气,全身在发烫。尤其是喉咙,火辣辣地疼,也不知道为什么。”
“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被抱起来了,很熟悉的味道,应该是安妮。又有半句没半句地听安妮在哭,什么对不起,又什么她也不想的,什么不负责任,又什么罪人……混乱而不知所云。”
“然后伴随着一声铁窗打开的滋啦声,布鲁感觉到了阴冷的风,勉强醒了一点,艰难地睁眼看抱它的人。是安妮,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满面眼泪的安妮。”
“喵?它脑子还是一片浆糊,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它是觉得安妮很难过,然后试图发出点声音来安慰她。然后它发现它声音也是哑着的,很难听。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掐着,疼得它抖得更厉害了。”
“安妮看到它醒过来,更慌张,也哭得更凶了。她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直在重复,好像多说几句就能抵消一点罪恶。”
“当她松开手,冰冷尖厉的风从身下冒出来包裹住布鲁的时候,布鲁才知道,它好像又被抛弃了。安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风呼啸如利刃苛责着它的皮毛,却好像没有终止的时候。”
“然而阳台高度有限,它在模糊的意识中感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也只有几秒。当传来落地的骨头碎裂声的时候,它的身体连痛苦都有点延迟。它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血从每一处脆弱的皮肤冒出来,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好像要把它埋葬起来。”
“它昏沉沉地想起最开始被丢弃进垃圾桶的时候,身旁都是腐烂的恶臭味,现在它仿佛也闻到那些血腥味逐渐变质,变得腐败,又成了蛆虫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