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院里假山盆栽,也无心赏满塘莲香,直至门童带他们来到一个颇素雅的房间。
门童敲了敲,得到内里许可,才推门进来,道:“先生,山公子到了。”
“咳咳……先生我同山公子说会话,你们……下去吧。”往日温润的声线,哑得低沉了许多。
于是屋里只剩两个人,一个屏风里,一个屏风外。
山玉摘下纱帽,只怔怔地看着那画着泼墨山水的屏风,隐隐约约透出个艰难爬起来坐好的人形,时不时咳嗽着,看得出很不舒服,但也努力挺直脊梁。
“卫先生……是我。”
“我知道咳咳!实在不便起身见礼,阿玉娘子莫怪……”哪怕是病得一阵风就要吹倒,这伪君子也还是要贪点便宜。
但现在山玉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个,她其实很想穿过屏风去看看他,可又怕他那么注意在外光风霁月扮相的一个人,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披头散发病怏怏的模样。
“你,你该不是把衣服给了我才突发风寒吧?”
“……”卫玠闻言轻笑了一声,“是啊,阿玉不如以身相许赔我?”
“好。”
“阿玉莫怪,在下只是……你说什么?”卫玠怀疑自己病得是有点重了,怎么平白把山玉的话听错了呢?
“我说,好,山玉以身相许,嫁你为妻。”她毕竟还是脸皮薄,这话说得生硬,全显不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山娘子,在下绝没有狭恩图报的意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卫某唐突了!”卫玠这次听清了,先是心跳过速,喘息重了,最后怕山玉是听了那句“赔”他才答应的,又忙不迭赔不是。
“我、我不是为了赔你!”山玉好不容易说了心里话,又被这呆子曲解,一时气得又要转身就走,可这次卫玠是真的病重,最后也没舍不得离开。“是你说的……郎才女貌……”
卫玠听见女子咬牙切齿半天,最后含羞带怯地憋出后半句,当下就觉得这山玉是舞着红缨枪给他心口来了个穿刺。于是完全忘记自己风寒感冒着,就要起身去抱紧屏风外的女子。
当然,他忘记了,身体没忘记。刚起身就猛地摔倒在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山玉一听这动静,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就冲了进去扶起地上那单薄的男子,说:“你病着呢!怎么这么大意?”
卫玠却反手将她抱紧,把病中又瘦削了几分的下颌放在女子肩头蹭了蹭,才哑着嗓子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真的?你……愿意嫁我这个病秧子?”
山玉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隔着那轻薄的里衣,听见沉闷的心跳声,周遭是男子湿热的气息,裹着那股淡雅的香,顿时颊飞红云,竟觉得自己醉了似的,良久才无声地点头:“是……我嫁。”
卫玠心跳越来越快,他真的欣喜若狂,可他还是心有顾虑:“若我不慎走太早……”
“那我就占了先生所有财产,去养十个八个美男子!”山玉此刻真不想听他说这不吉利的话,干脆咬牙放狠话打断他。
卫玠笑了,胸腔也剧烈震荡着,又忍不住咳嗽,怕自己染疾于她,就不舍地松开了她。
山玉于是看向他,正准备严肃地让他养好身子,却连卫玠低眉看着她,强忍着什么,最后忍无可忍偏头放肆大笑,笑得边咳嗽,边流了几滴眼泪,半点君子风范都无。
然后山玉呆住了,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黑粉。
——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