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立看着她那突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一时竟不敢直视,忙侧过脸,僵硬地扯开话题:“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武湘顺着他的指引看向他身侧地面上,那里放置着一坛带泥的酒和一支杏花银簪。
那些泛了黄的少女心事,忽然又涌上心头。
可是她没急着去开那坛酒,而是轻启红唇发问。
“我听闻,去年镇上考上了一位武秀才,姐姐是不是还没恭喜你?”
“资助你的员外在你那年生辰前几日恰巧病死了,你是哪里来的钱继续读书考试呢?”
“是卖了姐姐,立儿,姐姐猜得可对?”
武湘平静地问着,只看到武立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
“你究竟恨不恨我,还是说你就拿着这一点当做借口去告诉自己,你卖掉姐姐这件事没错?”
“我没有!”武立被无情戳穿那层遮羞布,便猛然抬头看着她,恶狠狠地吼道,“我怎么可能有错?错的明明是你!是你害我家破人亡!”
武湘任他控诉,她拆开了那坛酒,一股醇香悠悠弥漫开来。
这是武湘出生那年,爹爹亲手替她埋下的女儿红,是对她嫁给如意郎君的祝福。可是爹爹,她是长成绝色美艳的模样了,却还是找不到如意郎君啊。
武立闻到酒香,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说到底,他自欺欺人那么久,再嘴硬也抵不过真相残酷:他就是一个拿着受害者有罪论给自己粉饰太平的烂人。
“武立,你走吧。”武湘已经不是从前一杯就倒的小姑娘了,她被灌了那么多酒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所以她对着酒坛口喝了一大口。
酒液滑入喉咙,不辣,反而带着些甜,然后才隐隐从胃里开始烧了点火,向身体四处席卷。
原来女儿红是这个味道。
武湘明明已经有了很好的酒量,可这一口下肚却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四岁,偷偷抿了一口梨花白,醉得只知道数星星,挣得李氏好一顿说教。
于是她不看那人踉跄离开的样子,而是冲着眼前的李氏撒娇:“娘亲,湘儿知错了,就这一次,湘儿保证日后再也不喝酒了……”
她撒娇了很久,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于是她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孤苦伶仃的,当真是可怜极了。
最后,她拿起那根杏花簪子,对着素腕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如同小蛇缓缓游走。
她边大口喝酒,边蘸着自己的血,开始画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咒印。就让一切在杏花最末时,彻底结束,封上湿泥,再也不被开坛。
那眉眼,又一次弯如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