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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 35 节 梦里梦外(上)

他从漳河调来,是这个辖区的派出所所长。

民警们从外到里仔细察看了一番,除了在女儿房间的一堆衣物下面搜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再没发现有其他遗留证据。

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也勘察了现场,让我们清点下丢失的物品,问了问有关情况就一起离开了。

我清了清被翻得凌乱不堪的家,最可惜的是把满满两抽屉集邮册和几套“熊猫盼盼”等珍贵纪念邮票全给偷走了!

那是雪儿这几年辛辛苦苦,东奔西跑,四处讨要,好不容易弄到积攒下来的。还有我的新怀表、雪儿的金银首饰、没穿过的新衣服,估值最少有一两万!扔在地上的录像机若不是目标太大也给抱走了,但遥控器还是顺手牵了羊。好在事后保险公司赔了几千块,多少为我们挽回点儿损失。

经过调查,保卫科的曹科长告诉我们:据门卫讲,就在雪儿回来之前看到有生人从这栋房子里出来,身上还背着个大挎包,当时以为是走亲戚的就没在意。我听了不寒而栗:如果雪儿回来再早点的话没准会撞上!要是被堵住,那家伙还不行凶伤人?好险啦!真是“胸大无脑,山大无柴”,也不晓得动动脑子。所以我再三叮嘱她,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千万别一个人进屋,以免发生危险!

后来我俩也分析了一下,头天下午雪儿给公家取回三万块钱的购物款,预备领导今天一早出差;我也刚好收了八千块钱的工程款准备购买材料,所幸的是早上出门全带走了!是不是单位里有“内鬼”冲着钱来的?还真不好说……反正没查清。

人说“家不是放钱的地方,是放心的地方。”自此以后尽管我们接受教训、没敢再把钱放在家里,但两人的心,似乎也没放回家里。

这次遇盗,把个独居一室的女儿吓得够呛,好歹不敢再睡在原来的屋里!我们只得依从她的意愿,把她送去刚刚搬到城里不久的爷爷奶奶身边小住些日子,也给我们紧张忙碌的身心腾出一方空间。

按说女儿去了父母那边,我和雪儿多少可以轻松一点,应该趁机好好交流沟通、找找二人世界的感觉,找回我俩曾经憧憬的理想生活,找回我们无意失散的夫妻情分。

可雪儿并没有这么想,反倒觉得又可以少操一头心,又可以多一些自由,干得也更欢了!如此一来自然没空关注我的情感变化,亦顾不得我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做什么?

而我也始终没有弄清:这程控大楼都竖起来了,她为什么还不能消停点儿?也好为自己和家人打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居环境。

万事开头难!

刚刚开始创业的我们,生意做得十分辛苦!

初涉新的行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靠自己,白天跑四方,晚上还常常加班!人一累,回到家就什么都不愿做,可不做又什么都弄不到嘴里。想起雪儿每天起早贪黑地伺候他人,自己连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就忍不住心烦气躁、满腹牢骚,沉积在心底的那些不愉快也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翻腾……

女人是吵架时记性最好,-男人是结婚后耐性最差。

雪儿连续几天的不落屋,把我积积攒攒的一点耐心折磨得体无完肤,又气又恼又无奈的焦虑使我恨不得跟她大吵一架!

这天由于安装调试霓虹灯弄得太晚,下班时早已是明月当空、繁星满天,可回到家仍不见雪儿踪影……又累又饿的我本以为她会等在家里,回去至少能有口饭吃,没承想还是指望不上,只好马马虎虎下了碗面,赌气喝了两大杯酒,想把心中的怨气统统驱逐干净!

酒要六分醉,饭要七分饱,爱要八分情,太过了往往事与愿违。

勉勉强强收拾妥当,已有些晕晕乎乎的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倚靠在床边等候雪儿,一不留神,眼皮竟不知不觉沉重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一串急促地拍门声把我从迷迷糊糊中惊醒,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雪儿回来了,再一看表:又是零点四十。

雪儿回家很少掏钥匙,大都指望着我给开门。可以今天的心情……还真是懒得理她。

“门都不开,怎么回事啊?啊——”见我竟敢怠慢,雪儿怒火中烧,任性地发起脾气来!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烟酒混合味儿,也不知是别人泼撒的、还是她自己喝多了:“起来起来,洗不洗,床不捡,困在上面脏死啦,滚滚滚!”

刚进屋她就劈头盖脸把我好一顿数落,被子掀得差点让我从床上摔下来。

“每天都这么晚回来你还有理啦?等你到这个时候……”

“睡你的就是啦,又没哪个要你等,自作多情!”

“我还不是担心你……”

“担心、担心,一天到晚就知道担心!”指责完毕雪儿突然话锋一转,讥讽道:“还担心我呢,说得好听!我还不晓得你心里想什么?小心思,歪心思,哪像个男人……”

“是是、我是不像个男人!男人就该让自己的老婆成天在外面鬼混啦?”架吵多了无所顾忌,人气急了口不择言。

“你说哪个鬼混啦?啊?你说哪个鬼混啦……你,今天把话说清楚!”受不得半点冤枉的雪儿咄咄逼人地闯到我跟前,恨不得动手把我推到一边去。

“我能说什么?说了有用吗?这两天还搞邪哒——连觉都不回来睡!哪有这么陪……”

“要不是来了女客人我能不回来吗?领导安排的你要我怎么办?成天就知道东想西想,不晓得哪来那么多歪心思,每次回来都是鬼话连篇……这日子没法过了!”

“……”眼见话不投机、来者不善!我一时情急,不禁有些语塞。

“你以为我愿意呀?啊——要怪就怪你自己!有哪个女人喜欢在外抛头露面吃亏不讨好的呀?又有哪个女人不晓得坐在家里享清福啊?啊——有本事……有本事你把我养起唦!”这是她最厉害的杀手锏,每次都驳得我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雪儿的话令我颜面无存、窝火万分……

我知道自己没那能耐也说不起这种大话。虽然我没有别的男人会赚钱,不能给她充裕的物质生活条件,但至少可以给她最深最深地爱……当然,这也得看她自己配不配?

许是因为多喝了点儿,许是被她给激的,顿时我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我又没说你个么事还不得了啦?每天吃喝玩乐连家都不顾,简直……哪像个女人?”

在我心里,女人毕竟是女人!老婆理应是那种温柔体贴、谦恭和顺、惹人怜爱的,虽不必贤良淑德的依附男人,但也不能不顾家,不能太强势,不能百无禁忌地在外面随心所欲……

“是,我是不像女人?现在后悔了?看不上我啦?好哇,你看哪个好跟哪个过去唦,我天生就这样,一辈子都改不了!”雪儿涨红着脖子冲动起来,满脸怒容:“哼,过得拢就过,过不拢就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啦?啊——每次……每次只要灌点儿猫尿就以疯装邪、屁话连篇!我叫你……”像是想到了什么的雪儿越说越气恼,直接冲进书房找到我的塑料酒壶,提出来“哗啦”一下全都倒进了厕所!

“你……不可理喻、又不是我先说的……”看她还算清醒的样子应该是没喝太多,要不……酒没了,我说话的狠劲儿似乎也没了。

那壶酒,是朋友和我一起专程下乡,好不容易找到熟人开的小酒坊买来的一壶上等纯糯米酒,幽香爽口,回味无穷,足足有十多斤啦!现在却无缘无故成了我们口水战的牺牲品,真是太可惜了!但也总不能为此再干一仗吧?

唉!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也吹不得、打又打不得……

我感到这样吵下去终归没有好结果,况且时间也已经很晚了,于是不再跟她理论,按惯例去给她准备洗水。

如果不是为等她回来伺候她,我早就想睡了!

爱一个人很简单,但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感觉却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知道:她让你流泪,让你失望,让你坐立不安、心生惆怅……尽管这样,她站在那儿,你还是会不由自主走过去牵她的手!

所以,不管我俩的矛盾有多大,也无论争吵得有多么厉害,该弄给她吃的我都会端到她面前,该安置她洗的我都照做不误。

“水来啦,我先跟你洗……”

“不要你管!就是不要你管我的事,你……狗拿耗子!”许是余怒未消、许是拿不下面子,雪儿愤愤不平地朝我吼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属狗、雪儿属鼠,她是说我本来就不该管她。

“我不管你谁管你呀……算啦好啵?我们讲和吧!”说多了伤感情,见雪儿眼圈红红、一副色厉内荏的可怜相我实在不忍心,何况她也确实不容易:“我帮你洗了先睡……”

“都说了不要你管!哪个要你管啦?我……呜呜呜……呜呜呜……”看到我心疼她,雪儿委屈地失声痛哭起来,弄得我是束手无策、半筹不展……我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了!

再厉害的女人,内心总有柔弱的地方;再独立的女人,也渴望有个依靠的肩膀!爱,就是没理由的心疼,爱一个人就是永远心疼她、永远不舍得责备她,看到她哭,自己的心就跟针扎一样……而女人的泪水。也往往会让男人自作多情地怜香惜玉,会让女人顺水推舟地小鸟依人,最后就成了和谐爱情的润滑剂。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行不?我还不是为你好。”泥鳅兴捧,女人兴哄。我边哄她边劝道:“你看看你呀,天天陪客喝酒跳舞,三更半夜才回来,吃又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自己拿镜子照照,身上瘦得都只剩下皮包骨了还在外面跑。你以为我不心疼啊,我不心疼哪个心疼?再说啦,这要是回去让你爸妈看见,又该说我不懂体贴、没把你照顾好了!”

疼爱老婆有两个标志:一是愿意为她花钱。无论自己有多苦,都不肯让自己的女人受苦;不管自己有多难,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为难。二是吵了架还愿意哄她。偶尔吵吵架并不算男人的缺点,但愿意哄女人才是男人的优点。

见雪儿情绪有些好转,我便接着说:“你也不要太老实了,接待工作总有做不完的事,喝不完的酒,伴不完的舞,时间长着呢!不要觉得自个儿年轻撑得住就硬撑。什么都是别人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唦!自己不爱惜、谁都帮不了你。做不来就跟领导讲,不要老这么好强!要学会推辞和解释,并不是哪个领导都不通情达理的。特别是喝酒,最伤肝了,还有跳舞……”

“说的不说,又说又说!”见我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雪儿没好气地嘟囔。

“好,好,不说就不说……”意犹未尽的我有些语重心长、也有些委婉含蓄:“雪儿啊——不是我要啰嗦,你就是太单纯太实在啦!这个社会真的很复杂,总有不怀好意的人,总有防不胜防的意外,出了事有时候并不是你不对,而是别人不好……”

“还说还说!”

“算了,我不说了。来——先洗把脸,我再跟你洗洗脚……唉,原以为万门程控弄完了,你就可以轻松点儿!没想到还这么忙,什么时候算一站咯……”

爱是一种心疼!心疼一个人的时候爱已经驻进了心里。温柔可以伪装,浪漫可以制造,美丽可以修饰,只有心疼才是发自最内心的感受,只有心疼才是最原始的情感。

世界上没有不发生冲突、不吵架的亲密关系,吵架亦是另一种情感交流方式,比起冷战和忍耐来要好许多、也直接简单的多。当然,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不可原谅、非要吵架不可才能解决的矛盾与问题,多一些理解安慰、少一些批评指责也就过去了。

许是因为吵了一架,把各自聚积已久的怨气全都给出了,心里似乎还舒坦些!雪儿也渐渐从伤心中恢复了常态,她整理好床铺、立起枕头斜靠着床背,还关心地问我这一天都干什么去了?累不累?

“不生气啦?”我一边逗雪儿一边想:夫妻吵架这种事有时还真不好解释,明明刚才还闹得天昏地暗、水火不容,转眼又和好如初、云消雾散!

“我才不想拿你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咧!”她轻轻地揉揉眼,好似有些倦意。

“我的错?算了……还是那句话说得对呀!”我颇有感触地说。

“哪句话?”

“女人是头猪——全靠男人忽啊!”我洋洋自得地说。

“我也听别人说过一句,你想不想听?”

“什么话?”

“男人是条狗啊——全靠女人吼!”话音未落,雪儿忍不住自个儿得意地先笑起来。

“你……纯属是打击报复!”我一把拉过被单,把自己和雪儿全罩在里面,好歹也算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只可惜呀——我那一壶好酒!

不与爱人争对错,不与朋友论高低。平静下来的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话:女人会记得让她笑的男人,男人会记得让他哭的女人,可女人总是留在让她哭的男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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