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她一人冷冷清清坐在台阶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玩弄着朱瑾叶发呆愁思。
眼瞧着端着水果的婢女一个个排好队形从花苑小道而过,枝菱索性回屋换了贞儿的一身丫鬟服,状着胆子出了花苑。
听闻今夜贵客乃是沧州首富家的千金大小姐,前来问义父讨药。
趁着大家都去凑热闹,枝菱蹑手蹑脚顺着丫鬟的住所步步顺藤摸瓜,竟摸到迎接贵客客的会议厢房。
见里面灯火通明,她只敢悄悄弯着身移动在黑暗角落里。
“喂”
身后响起一个没轻没重的语调,也不知喊谁这么没有礼貌。
管她喊的谁,枝菱依旧小心前行干着自己的事。
“叫你怎么不回答?”
枝菱心生不对回身,面前已站了个橘黄衣服的丫头,大约与她同岁的丫头左手叉腰,神情一副不耐的模样。
丫头面生的很,显然不是山庄的人。
所以这“喂”显然是在喊她了,枝菱心生不悦却未表现出来。
“你知道山庄的朱瑾花苑在哪儿么,我们小姐要前去观赏。”这丫头貌似不愿多费口舌,行为举止极不客气。
真是没教养没礼数的丫头,枝菱道:“既是帮你们家小姐问路,你作为丫鬟说话也敢这般没轻没重,不怕主子怪罪?”
没想到这丫头并未感到震慑,反而疾言厉色:“我们小姐怎会听外人一面之词,来你们这儿已经是给你们面子,观赏不成,你我担不起,想必这山庄定是担得起的!”
枝菱被她的言辞震惊地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反驳回去。
天呐!
什么大的自信让她这样嚣张啊。
“文雨,何事喧哗?”
屋门刚打开,里面立刻涌现出好多山庄的子弟……甚至还有沉下脸色的义父……
声音轻柔细腻,山庄众人也渐渐左右站开,开出一条小道。
屋檐灯火下走过来个肤白貌美的妙龄女子,妆容精致,云鬓丽钗,身着华衣锦服,步步生花。
他们的目光既深又远,被女子的自带光环吸引的挪不开。
枝菱顺势站直了身子,厉害的黄衣丫头马上换个样低眉顺眼依附女子走过去。
画风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她那不点则赤的朱唇微笑看了看在场诸人包括对枝菱点了点头。
“烦扰诸位已久,庄内朱瑾花开正好,只好下次再来观赏。”
女子向义父行礼,仿佛是解了这尴尬,便携同丫头兀自唤来矫子去了。
好在这小姐贵为千金,出门时刻不在代替官宦家,众人面前不可失礼。
人走了,师兄弟们就开始叹息:“萧府千金果真美艳无双,名不虚传啊。”
“可不是嘛,萧太守的千金又岂是咋们可以臆想的!”
……
但是,此刻,枝菱才是最尴尬的好嘛。
萧家千金一走,大家伙的目光俨然全盯在她身上等着看笑话。
贞儿与颜儿惊得睁大眼赶忙从人堆里跑过来忧虑的火烧眉毛嘀咕。
“小姐,你怎么打扮成丫鬟的样子跑出来?”
“是啊,小姐你这样怕是会被骂死的啊。”
真是玩完了。
众人各怀心思看着她如何收拾局面,本就背负着偷学秘术的大罪,现如今正好加上一重不知悔改的过错。
冷眼的冷眼,讽刺的讽刺……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你怎么违抗命令自己跑出来。”义父双手负后,一脸的无可奈何,怒斥道。
站在他旁边的一弟子煽风点火道:“师傅您宅心仁厚,可她偏偏惹是生非让师傅您烦心,我看她是桀骜难驯,不如这次就将她赶出去。”
“对呀对呀。”慕容洛依也扎进来掺和,“她在我们山庄从小好吃好喝待着,我们可没对不起她的地方。爹,她毕竟不是您的亲女儿,怎么会体谅您呢。”
枝菱的眼角闪烁泪花,关键时刻无人替她说话,一个个的,竟都是巴不得再也不要见到她。
可是……可是义父的意思呢,他也是这样想的么。
瞧着他身为庄主要以身作则的左右为难,枝菱干脆大义凛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她道:“承蒙庄主不弃,悉心教育枝菱十年有余,今日拜别大家,望来日再能一聚。”
“小姐”贞儿颜儿泪水泛滥,却在无情人中显得格外突兀。
人群之中,义父敛下眉睫毛,落下长长的叹息
……
彼时。
弟子散去,枝菱坐在义父的屋子里,眼睛有些红红的。
“离开这里也好。”义父安慰着转即从箱底取出一块红色的陈旧手帕在她眼前小心打开。
仿佛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把里面的东西碰碎。
借着微弱烛光,裹在红绢里面的是一对镶工精巧的玉石耳环。
“这是?”
“有些事,我还未曾告诉你,这是携你逃亡的老嬷留给你的,也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
枝菱眼含水光,仔细观察这对耳环。
第一次她通过这对丫鬟再次触及自己的娘亲。
“记得刚收养你的时候,前些年你随我跑江湖还很黑很瘦……转眼你这么大的确也可以自食其力……”义父言语轻轻,“你下山后可以去萧府谋生,萧太守是沧州首富,他家的待遇不会差的。你好好磨砺,有机会再回来。”
“我知道,也请您保重。”
枝菱虽不舍,但若不离开,义父为难,她也会为难。
她不讨喜,她自小身世凄惨,难道都是所谓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