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知今日,她情愿一生在山间无忧,也不愿尝到人间恶劣的一切。
黑暗之中,没有光明,没有温暖。
甚至是对未知的迷茫与恐惧,透过黑暗缠绕着,包围着,缓缓蚕食着她的乐观与希望。
“轰隆”
一道巨响惊雷震醒昏沉入眠的枝菱。
天色阴沉,柴房更为暗黑。
唯有闪电划破长夜映出稀薄的光,一场瓢泼大雨噼噼啪啪接踵而至,又是一个霹雳,刹那间雨声交杂着雷声,一片轰鸣。
雨水沿着墙缝,瓦缝,门缝蔓延进来。
柴房的地面脏水流肆,枝菱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蜷缩在角落里。
她的衣服全被浸湿,嘴角的血迹干涸,面容狼狈不堪,被粗绳捆绑的双手红紫肿胀。
枝菱浓眉皱起,半晌,忍着疼痛长长吐了口浊气。
这一夜,她呆呆地靠在角落。
数数进来柴房的日子已然两天了。
两天里,滴水未进。二姨娘临走只是只交代不许给她吃喝,期间并未有任何人前来。
这样废弃偏僻之地,怎么会有人出现。
枝菱忽觉得自己悲哀极了,她只不过是小小的婢女,就算真的饿死在这里,又会谁知晓,就连同情之人也渺渺无几吧。
冷风嗖嗖在吹,像是谁在呜咽。
她莫名想到含恨而终去世已久的娘亲,可惜未能见到亲爹,未能替娘亲质问爹爹为何背信忘誓……
那些心里预留了很多很多的言语哽咽在喉咙里,就像一场荒凉旧梦终有头。
大约雨停,渐到黎明。
枝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生存欲望虽强烈奈何无计可施。
她的躯体异常滚烫,如同烈火吞噬着残识。头晕目眩,嗓子里塞了棉花般干痛难忍。
她身子一歪栽倒在污水地面连连剧烈咳嗽。
屋外似有人踩在水里传来密密匝匝的脚步声,
枝菱极其不安惶恐,她想求救,可是很晕,张了张干裂的唇,终究发不出声。
“这里面肯定有好玩的,我就要进去就要进去!”男音似曾耳熟,语调如孩童般耍赖,“哼,你不打开,我就告诉爹爹。”
“这门上了锁,奴才打不开啊。况且王爷交代过务必看好您,不许您乱跑的呀,还是别为难奴才了。”
“我不管,你不打开让我玩,我就跟爹爹说你欺负我,哼。”
王爷?
枝菱思索着这人莫非就是痴傻的二世子。
正头疼脑热,柴门被个人高马大的家丁蹬开。
一时投进的强烈光线让她有些刺眼受不住,她眨眨眼睛才看清,原来那似曾耳熟的声音主人真的是二世子。
家丁被她的模样姿态吓了一大跳,细瞅后知晓是个人后更是又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怎么会有个半死不活的人,我得赶紧去禀报老爷夫人。”
二世子并未离开,而是似发现什么好玩的事物蹲下身朝她晃了晃拨浪鼓。
他的模样并不算差,眉清目秀的。枝菱瞧他应该比她大上几岁,可越看越觉得他极像个天真活泼的孩子。
“你怎么在这么黑的地方玩啊?”二世子搔搔头嘟着嘴,将拨浪鼓塞进她沾满污渍的手,“你是不是在玩躲猫猫啊,你陪我,陪我玩嘛。我爹爹很多钱,我会给你很多钱哦”
她也很想健健康康出去玩啊。
尚未来得及回应他,枝菱逐渐体力不支,握着拨浪鼓的手一滑,眼前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她好累,似是做了个很远很长的梦。
梦里面,满天繁星,山花缱绻。
她与一群孩子们戏耍在田野之中,银铃般欢悦的嬉笑声随风飘远。
真是快乐,天真烂漫的年纪。
转眼她紧锁眉,似乎梦到娘亲忧愁的脸,忽远忽近,模样看不清,直到娘亲幽怨唉叹后突然化为一缕虚无缥缈的烟,渐渐消弭……
枝菱极不安稳,艰难的张嘴,低低发出痛苦的哑音。尔后,轻轻溢出几个字:“水,水”
迷迷糊糊的,干裂的唇似注入一抹清凉,她拼命吸取这来之不易的甘霖。
待浑身舒畅后,她缓缓睁眼,竟看到三世子坐在床边。
他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低头吹气的侧容好看又清晰。
是她病糊涂了么。
明明晕倒之前目睹的人是痴傻二世子,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她还记得二世子缠着她要陪他玩。
而现下,膝盖以及手腕的伤口已被纱布包扎,她摸摸全身,衣裳也在不省人事之时被换过了。
屋子里只她与世子二人,枝菱心生怪异,赶忙将胸口的被子掖紧,缩在被窝里。
“你病的很重,我将你抱回来又发现你受伤便唤了丫鬟照顾你。”他的嘴边浮现一丝不明意味的笑,那绣着如意祥云图案的薄袖里伸出一只手覆上她的额遂即放下,“趁着退烧快将这药服下。”
那个“抱”字不由得让枝菱惊诧,一刹那涨红了脸,只呆坐不动任他摸过自己的额头。
三世子搅动着药,每一勺细细吹凉再喂于她。
枝菱倏然咳嗽红了眼,面色苍白若雪,毫无血色的容颜反而平添几分娇弱与楚楚可怜。
她边服药却见四周奢华,不知名的安神香充斥在空气中。镂空的雕花窗洒着斑斑点点的阳光,窗外尽是旖旎景色。
躺坐的床侧挂着金丝芙蓉纱帐,盖的是富丽锦被,至少有四盏檀木灯架,里面烛火璀璨,把屋子映得通明。
“这是哪儿?”她喝完药,语气淡淡。
“这是镇北王府。”三世子眸光从容,脸色淡定如常,“你重病晕倒在柴房,幸亏被我二哥经过发现,我正好寻他便顺道救下你。”
若不是及时被救,她怕是早就一命归西。
枝菱咳嗽着掀开被子欲起身行礼,三世子见此急忙拦下。
“三世子大恩,叫奴婢如何以报呢!”
阳光入室,他的眉眼皆镀上一层柔柔的光晕,“这恩情且与上次求情两件并做一起下次再还吧。”
三世子轻和又带着戏谑的扯扯唇角,。
枝菱微征沉默着,她的躯体瘦弱如同风中沾露的蔷薇般瑟瑟,但眼睛里透出的分明是隐忍倔强,不禁让他软了心。
“为何你会被绑在柴房里?”
他问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我得罪了二姨娘,所以才……”枝菱答得委屈,眉眼疲倦,想起萧府里每个人的居心叵测,打了个寒颤。
她在心底凄怆,望向三世子猝不及防与他眸光相撞。
他的眼睛好似极黑的夜,像极了她在梦里看过的那片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