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把目光移到了沉默的工匠们身上。
“我也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匠人们还是照旧低头看地。
许是被轻松的氛围感染了,一位年轻的梓人左顾右看,还是小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如果每天刊印新的文章,就必须每天制作完成新的印刷雕版,这是不可能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工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不一定不可能。如果咱加把劲,刻得快一些呢?”
“也不行的,就算你吹口气变出刻好的陶泥版,烘干还需要几天呢!”
“如果不烘干呢?”
“陶泥软了,字容易糊成一坨。你忘了?前两天为了赶时间,印出来的单子根本没法看。”
“如果上猛火呢?”
“火太旺容易把雕版烤裂,一印就碎了。你和这些玩意儿打一辈子交道了,这还不知道?”
匠人们的讨论越来越热烈,活像一群理工男在数学考试后对答案。
最后,他们得出了一致的意见:
李郎的想法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
就算不考虑爆炸的成本,制造日抛型的雕版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发挥主观能动性,也必须遵循客观规律。
李明满意地看着大家的讨论,轻轻地用手指点点地。
工匠们和孩子们都立刻停止了讨论,静候老板的发言。
“问题其实都出在这个雕版上。”李明缓缓地说:
“每更换一次内容,雕版就要重新制作,如果雕刻错误了还不能改正,非常不灵活。
“如果我们摈弃雕版呢?”
这一问,把大家都整不会了。
“不用版子,那拿什么来印字呢?”
就好比为了治头疼,直接把脑袋锯了一样。
李明嘴角一咧,从怀里取出一把铜钱掷在地上。
用钱?
众人对这种大撒币行为困惑不解。
知道你李郎有钱,但再有钱也不可能让陶泥听你使唤吧?
在全场怀疑的目光中,李明将铜钱排成两排。
“假设每枚铜钱就是一个字,两排字印刷一张传单。”
众人点头。
李明循循善诱:
“那如果要改变这些字的顺序,应该怎么办呢?”
最先发言的那位青年梓人答道:
“那还不简单,只要把铜钱重新排列就……”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激动得张大了双眼:
“我懂李郎的意思了!我懂李郎的意思了!
“要什么雕版,捏什么泥巴!直接把字重新排列不就行了?!”
到底是干了一辈子的匠人,几位工匠一点就通,兴奋得大吼大叫。
韦待价和孩子们却完全一头雾水。
什么重新排列,什么弃用雕版,这是在打什么机锋吗?
李明把地上的铜钱打散了:
“也就是说,不以一整块雕版为整体进行印刷。
“而是单独铸造一个个字模,印刷不同的文章时,只需将字模按照文章内容重新排列即可。
“这样的话,每个字模就能重复使用,而不必一稿一模板。”
这回所有人都听懂了。
对啊!
既然雕版作为一个整体难以解决,还可以破整为零啊!
自己是被老思路给束缚住了,钻进了雕版的牛角尖,才毫无办法。
只要换个思路,解决方法其实可以非常简单!
李明嘴角勾勒,微笑着说:
“每个字都是活的,所以我愿称这种印刷术为——
“活字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