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绝望的黑。
在最后一次呼吸停止下来时,血已经染遍了整个地面。
死亡就像一个欲拒还迎的少女,她的纤纤玉指捻着绸缎似的纽带,那是解开袍服的线,桃花般的眼睛挑动着看客,于是衣裳下包裹的玲珑曲线,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展开。
赤裸裸、明晃晃,她暴露着的是美丽、是疯狂,死的宁静在生命的尘埃上绣出这艺术的美妙,仿佛生命不值一提,唯有死亡值得拥抱。
但新来的客人显然不欣赏,他踩过血泊,滴答的热血,让来客直皱起眉头。跨过尸体,他找寻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才肯停下脚步。
顾云尘非常反感这种昏暗又血腥的场景,这总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但他此时不得不来回打量,试图寻找线索,从死亡中拼凑出的一路。
青年已经在这地下绕了五六圈了,以他路痴的特性,不出所料的跟丢了人。但这也不能怪顾云尘,青年在宴会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而程言义又跑得飞快,这根本不是他想追就能追到的。
黑暗不能给顾云尘带来困扰,先天功会给他独特的感知,让他一路前行。于是青年抬起剑,如先前一般,在墙上做了个记号,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另一条道。
藏在尸体中的一只乌鸦露出了人性化的无奈,它一拍脑袋,翅膀间隙后的眼睛眨了又眨,根本想不通它已经提醒到这个地步,这个新人还能走错路。
然而,剧烈的吼声从地下震荡而出,清楚这吼声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儿。
马上就要开始了。
乌鸦的主子高枭气急败坏传来的讯息,让这只使魔赶紧把顾云尘带过去,因为再不快点就要出大问题了。
红眼的乌鸦叹了口气,在晃动的廊道中,它从地上尸体的衣袍中钻出,嘎嘎怪叫着,朝着顾云尘喊道:“小子!这边!这边!”
顾云尘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乌鸦也顺势落在了尸体身上,翅膀一抬像是人的手一样,指向了左边的通道。
“这边!这边!”
“哦!谢谢啊!”
青年很有礼貌的点头道谢,转身走向左边的通道。
“快点!快点!”
“嗯。”
看着青年渐渐消失的背影,乌鸦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于是下一刻,剑影斩下,连惨叫都没发出。
青年从黑暗中走出,甩了甩剑上的血,看了一眼死透的乌鸦,转身又慢慢悠悠的,走向乌鸦刚刚指的方向。
透过使魔,看到这一幕的高枭气的嘴都歪了,这种小心眼的家伙,他只在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才看得到,但为了让这个新人不要再走错路,高枭含泪又让几个使魔跳了出来,为新人指路。
于是,顾云尘很快就赶到了战场。
站在高门外,青年一眼便注意到了,巨大的、黑色的狰狞怪物,顾云尘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看到的那条好像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恶心。
此刻,那怪物正张开血盆大口,口中的两条舌头伸出,看样子像是要一口吞下猎物,青年这才发现牛仔帽,已经快被怪物吞下去了。
顾云尘抱胸冷笑了一声,也没有动作,就站在门外看戏,然而胸口的闷热感,却让他也紧皱起眉头。
青年掏出那块发热的东西,那是块白色石头,更重要的是,那是高枭给他的信物。
“草!”
根本不用思考,顾云尘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自己都快搞忘身上还有这玩意儿。
白色石头光滑一闪,随即炸裂开来,露出其中暗藏的一张暗黄符纸。
瞬间,程言义与符纸的位置交换,怪物一口吞下符纸。变化发生的非常快,连呼唤来龙脉的王極都没反应过来,金色的光,在怪物嘴中炸开,怪物惨痛大叫,大口朝上,而数道金光趁机冲出口中,没入天花板上,不过还有更多还是被怪物吞下。
顾云尘这边,他下意识接住转换过来的人,在思考两秒后,又一把将程言义甩在地上。
精神被震慑住的程言义在转换的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被摔在地上的他,没有因此而愣住,反而在第一时间一个翻滚,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尽管程言义的反应很快,但顾云尘的剑更快,剑刃划破了牛仔帽的后背,使得他的整个后背鲜血淋漓,程言义吃痛这下喊出了声。
“该死的!小子!我可是放了你一马的,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放了我一马?你枪管子顶我头上的时候,我可没看出。再说了,我也不是放了你一马吗?”
顾云尘抬手又是一剑,冲着大好头颅而去。
程言义被吓得惊慌失色,他的暴走被强行打断,还没有恢复一战之力,只能连滚带爬的逃出好远。
青年还想去追,但此刻的场景已经变得玄幻了起来。
大量的乌鸦顺着顾云尘走来的通道涌出,它们飞到了文渊池内,怪叫着自爆开来,漫天的污血如雨般洒下,滴落到文渊池内,将那头漆黑的怪物染出了另一个色。
家主和皇子们也被染红,韩聂远愤怒出声。
“王極!你在干什么?赶紧弄掉他们!你到底会不会用龙脉啊!不会用,那就我来!”
韩家主一招手,手掌上被划出了一条口,鲜血喷洒而出,便要以此控制龙脉。韩家主很自信,他的家族喂养龙脉多年,已经能做到驱使龙脉的地步,此法不再是王家独有,并且更胜王家一筹。
然而,龙脉根本没有搭理韩聂远,怪物的眼瞳里那竖逐渐变成了菱形,填满整个眼眶,而再次飞进了乌鸦没有再自爆,它们全都像,失去魂魄般愣愣的栽倒,成了地上一团团肉瘤。
“怎么可能?龙脉竟然不听我的使唤!”韩聂远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其上流着的血液嫣红,那是属于娇生惯养的贵人的血,也是韩家最正宗的血脉。
“可能……是刺客的手段干扰了龙脉,也可能是王家……正在控制,让你的血呼唤不了它。”
吴傅微笑着掩饰掉心虚,擦着脸上的血迹,缓缓开口说。
韩聂远听到此话,不由自主的点头。他刚才就要差点怀疑自己是否是韩家的人了。
边上扶起两位皇子的谢候昱扭头瞥了他们一眼,那厌恶愤恨的神情根本没有掩藏,全部是针对的吴傅。
龙脉下方的王極蹙起眉,看着天花板。
“开始了吗?”
王家主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