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雅擦干双手,又转身拿出针线,帮他缝补衣物,闻言疑惑道:
“这又是何缘故?”
孩童老气横秋,仰头哼哼:
“许长生要我认他当假父,不过我许安澜什么人物?喊不喊还得看他表现,小爷心情好了才赏他两声。否则,喊他大马猴也算抬举。”
言及于此,又转头看向穿针引线的女子,噘嘴气恼道:
“我要是认你当娘亲,他还凭白多了个婆娘,这厮方才不讲道义出卖我,断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一副豪气干云,恩怨分明的气派。
闻声,许修雅的伤感稍减,掩嘴轻笑道:“咯咯…这是谁教你的歪门道理?”
“……”
竹屋外不远处,许长生蹲伏在地,盯着庭院这边,不解呢喃:
“好小子,因祸得福么?竟被带回去喝洗澡水。”
————
又到收获的季节。
许家村今年还算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此番秋收应不会差了去。
许大壮是家中老大,三兄弟之中,唯独许三顺有修行资质。
许家败落之时,父亲便带着一大家子,跟着许修远来到许家村。
三弟本想留在仙城,去当那苗种,但是父亲不让,说是不想他们这一脉断了香火。
老三要是当了苗种,往后的子嗣便要跟主家姓。
至于他和二弟许二富,来到许家村后,家中要是没了修行者,往后指不定就要吃亏。
其实五年前,他在仙城之时便讨了媳妇,如今几个孩子,大的也有五岁多了。
但两个弟弟至今还没成亲,如今在这仙城外,讨媳妇可不容易。
许家村周围村落,有些是仙城筑基势力照应,大部分女子到合适年龄,便会被带到仙城之中,当那只知生育的母胎。
当然不乏某些偏远村落,被炼气散修操纵,专门做买卖人苗的营生。
有修行资质的,不管好坏,仙城筑基家族都会收,卖了就能换取修行资粮。
至于没有资质的,就得分情况了。
男丁不甚值钱,只能留着当种地劳力。
至于女孩倒不愁销路,卖到仙城或其他村落都是可以的,只是价格比不上有资质的而已。
许大壮走在上山的路上,想着村中近来发生的大事。
“嫡系这些人说,帮着村里照看田地,便可挣得灵米作为工钱,也不知真假。”
所谓的照看,是因为在荒郊野外,有很多上了年纪的流民,趁着庄稼即将成熟的时候,过来偷盗用以果腹。
他们或是仙城流放出来,或是被周遭村落驱赶离村。
因为老迈没了价值,便只能流落荒野,最终熬不住了,就无声无息死去。
“许思城那些人要扩大村中人口,鼓励多种粮食和生育孩子。莫不是也要吃人血馒头,拿许氏自家孩儿去换修道资粮?”
摇了摇头,许大壮管不了这些。照看田地真要能领到灵米,他可不会落后于人。
如今的许家村,没有什么营生进项,全指望许思城等人画灵符,然后到仙城之中换取灵米。
手中有修道资粮,腰杆子就硬,说的话自然也一呼百应。
在灵石罕见的重峦宗地界,这灵米和聚灵丹,可是秘境之外交易的硬通货。
至于远古传说中,凡俗人间交易盛行的金银财宝,成了大户人家装点门庭的俗物,不甚值钱。
许大壮心中忧愁:
“十斤灵米,才能换一个女人,两个弟弟一人一个,就得二十斤灵米。也不知做工多久,才能凑齐。”
翻过山坳,便来到一片平缓坡地,上面垄起了一环环梯田,栽种的稻禾已是金黄一片。
许大壮是过来接班的,田地只需在白天有人守着便可。
在夜晚的话,凡俗老百姓可不敢外出,那些流民即使饿得吃土,也不会出来偷稻子。
在凡俗民间,一直有古老的传说。
死于诡怪口下之人,下场极为凄惨,命魂都会被吸食干净,往后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
凄惨悲苦了一辈子,就指望着下辈子投个好胎,能有修行资质成为修仙者呢。
白天相较夜晚而言,会相对安全一点。
那些诡怪具备理智的时候,对人的血肉不感兴趣,不去招惹它们的话,还能相安无事。
中午的日头热辣,许大壮不由得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田间茅草屋左近。
“老二,我来替你啦,回去吃饭罢。”
“老二,许二富……这懒散货莫不是睡着了吧?别稻田被偷了都不晓得。”
待到了茅草屋后,才发现里面没人,许大壮眉头紧锁,继续大声叫唤弟弟的名字。
只是呼嚎几声后,依旧没有回应,只好沿着小道往前寻去。
循着稻田边缘寻找一圈,终于在一处低矮灌木丛附近,发现异样。
浓烈的血腥味在弥漫,许大壮心中一骇,有了不好的预感。
先是警惕扒开层层荒草,猫着腰探头去看,许大壮被吓得肝胆欲裂。
映入眼帘的是血肉残渣,还有许多破碎成团的衣物,满地狼藉。
许大壮不敢再看,拔腿往村中跑去,豆子大的泪珠直流,只口中不住念叨:
“怎就没了呢,我弟弟怎就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