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石路这几天一直胸闷,常年的身体不适,让年过半百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大哥病死,小弟被乱刀砍死,二哥侥幸活下来,却失去双腿,此后脾性大变,几近疯癫。对生死,刘石路早已看淡,迭剌叛乱之后,余党未清,勤德大汗一贯对内求稳,平衡四方,虽然刘石路坐回了当年弟弟的位置,但是实权已经被削弱,眼看着刘宣义渐渐成长,但毕竟人单势孤,刘石路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到宣义独当一面的那一天,他想找一个可靠的人将刘宣义托付给他。现如今只有青阳长宏是最可仰仗的人,可是,青阳长宏有八个儿子,尤其是正室的四个儿子已经长成,青阳长宏怎么可能甘心扶持别人的儿子,除非这个人和他有特别的关系,刘石路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小玫瑰般鲜艳可爱的笑脸,“朵朵啊朵朵,青阳朵朵!”
刘石路深知青阳长宏看不上刘宣义,但是他更知道青阳朵朵在青阳长宏心里的地位。此刻刘石路的脑子里有一杆称,称的两端一头是朵朵,一头是宣义,显而易见,宣义这头是高高翘起毫无分量,刘石路自说自话给宣义添上众多砝码,还是无法让这杆秤均衡对等,让刘石路很是沮丧,但是最后,刘石路冷笑一声,他在心中直接将朵朵放到宣义这头,哈哈,要什么对等!宣义只要有了朵朵,不光是青阳长宏,怕是整个青阳家都会帮衬这个小女婿!现在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敏感自尊的刘宣义似乎并不领朵朵的情,面对朵朵热烈的眼神,不是躲就是假装看不见,“傻小子!但凡你给朵朵一点回应,朵朵回家肯定把她老爹搞定,多好的女孩儿,聪明漂亮,对你掏心掏肺,你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刘石路不止一次这么教训刘宣义,宣义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自己擦毛了皮泛白的靴子尖,脑子里挥之不去朵朵那双鲜红绣锦皮靴,那种鲜红刺得他心慌,同时浮现的还有青阳长宏对他百不耐烦的神情。
刘石路一直留着最直白的话没有说,他很希望宣义和朵朵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好事,如果处心积虑有所算计,对朵朵太不公平。可是随着病痛的折磨,刘石路决定撕开那层伪装,他必须让宣义和朵朵成为最亲密的人,刘石路安慰自己:“也不算太过分,至少小朵朵喜欢宣义,我当是成全她,这么好的女孩子,宣义没道理不喜欢,虽然受一点老丈人的气,虽然朵朵脾性暴烈一点,但宣义是有大志向的人,这点小委屈算得了什么!”他叫来宣义,不许任何人打搅,把现状和将来一一细细分析给宣义听,整整谈了一天,下人送晚膳进去,发现中午的餐食几乎没动,摇曳的烛火下,刘石路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目光如炬;刘宣义却面皮紫涨,眼眶红肿,星泪点点。直到半夜,刘宣义才离开伯父,满天星光下,这个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刚送走刘宣义的刘石路,正想躺下休息,却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一紧,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翌日,病重的刘石路不肯就医,却强撑着身体,与母亲、长子宣杰、妹妹月婉轮番长谈,勤德大汗也来探望,刘石路在病床上颤颤巍巍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伏地长拜,指着跪在帐外的刘宣义,已然说不出话来,勤德大汗心痛难忍,拍着刘石路的背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尽我全力护他周全!你放心啊!”刘宣义长跪在帐外,满面泪痕,宣杰哭着出来,想扶起宣义,宣义不肯,宣杰动情地问道:“你懂我父亲的心意吗?你真的懂了吗?”宣义哽咽地回答:“懂,我懂!”
两天后,刘石路去世,赤丹三军枢密使由刘宣义继任,此时,刘宣义刚刚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