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朱轮华毂赤轓皁盖的华贵驷马高车,刚从皇后阿史那氏寝宫驶出,随从听闻前方嘈杂混乱异常,连忙驻车观望。就在此刻皇宫禁军号角声起,只听等四处“砰砰”声,所有皇宫内城宫门均被守卫关闭。
前方似有守卫与对手兵刃相接一番恶战,马夫吓得魂飞魄散,打算赶马退回内城,但一处处宫门均紧闭,军令已下无守卫敢开门。于是,那辆从皇后寝宫驶出的华丽马车,不得不被困于皇宫内外城间通道中,进退两难。
宇文直抬眼望去,那马车朱红华盖上绣有贺拔侯府的标志,如此奢华雄伟壮观的车马座驾,当然是富甲天下的贺拔侯府才能购置;能获准自由出入皇城内嫔妃寝宫,除被自己生母叱奴太后收为义女的那位贺拔侯府千金,整个京师长安中并无几人。
宇文直眼见攻门不破,气急败坏,命令黑甲兵士速将那马车中人擒来。如若自己登上皇位,贺拔侯的万贯家产都唾手可得,何况区区贺拔侯之女的性命。
一众黑甲兵士杀气腾腾,直冲贺拔侯府马车座驾而来,马夫吓得弃车而逃,随行仆从大惊失色,跳下马车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刃迎面抵挡。
随行马车的是位清秀俊逸的年轻男子,虽然只是贺拔侯府的随从,但其锦衣华服,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间并不像仆役,倒像是位士族贵公子。此人身形并非高大壮硕,但死命挡在马车面前厮杀,并无躲闪退怯之意。
年轻随从虽砍倒几个黑甲兵士,但招架不住蜂拥而至的叛军,无奈眼睁睁看着车内那华服女子,被生拉硬拽往肃章门而去。
肃章门内的万俟洛渊此刻已面若死灰,数丈之外的堂兄万俟峻全身甲胄已被鲜血染红,仍左冲右突不肯退却,向那被掳女子方向拼杀过去。
远远望去,那华服女子云鬓散乱,全身衣裳溅满血污,被利刃架住的雪白脖颈也有滴滴鲜血流下。万俟洛渊忽然想起,那女子在自己每夜梦里,朦胧中美目含情,轻轻拨开耳畔青丝,脖颈处一粒鲜红的朱砂痣,在那白玉般胴体之上,宛如雪地上晶莹剔透的红玉石。
只此一瞬万俟洛渊却愧疚万分,在这生死关头,还不由自主还想起那不可为人知的春梦,但其深知堂兄为这女子舍命冲入刀光血雨的原由。千娇百媚的倾世容颜,一颦一笑摄人心魂,将这玉体拥揽入怀,春宵一夜必定是人间欢愉的极致,世间又有多少男子可以抵挡这般魅惑。
一年多前,刚过束发之年的万俟洛渊和几位族中兄弟一道,从家乡原州高平镇前来京师投奔堂兄万俟峻。万俟家族本是西北地区显赫的鲜卑贵族,但在前朝北魏永安年间,族中首领万俟丑奴起兵造反,被朝廷镇压斩首,从此家族日暮途穷,一蹶不兴。
近年来,堂兄万俟峻跟随大司空、吴国公尉迟纲之子尉迟运将军,在攻伐北齐并州、伏龙城等战役中浴血拼杀,屡立战功,遂进位为副将。万俟家族中胸有大志的男儿,无不想追随万俟峻之途,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万俟洛渊不擅骑射武艺,但可识文断字,便配在万俟峻军中做了记室参军,承办军中战情军需之文书信件等大小事务。自周武帝授尉迟运将军右宫正之职辅佐太子,万俟洛渊便随堂兄万俟峻留守驻军皇城,兼施皇宫禁军护卫之责。
一晚,万俟峻收到急报速往尉迟运府宅议事,万俟洛渊便留守在副将寝宅等待堂兄返回。闲来无事,取出书简在灯下翻阅,正看得入神,只听得身后有轻悄脚步声由远及近,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弥漫在这军营寝宅中。
回头一看,一位绝色华服女子立于面前,美目如盈盈秋水,笑靥如春花灿烂,万俟洛渊顿时张口结舌,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