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三年,叱奴太后去世。贺拔明姬遂以酷好音律为由接近皇后阿史那氏,以便于能探取更多皇宫内消息。
这位突厥汗国来中原和亲的阿史那氏公主,带来了西域各国诸多歌舞伶官,其中有位龟兹乐师苏祗婆,不但精通十多种乐器且琵琶技艺精湛超群。
龟兹歌舞曼妙婉约,余音袅袅,短短数月便风靡都城长安,权贵高官家女子均以精通琴瑟为矜世取宠之道。
一时间,突厥使节居住的燕然会馆被踏破门槛,只因苏祗婆暂居在此,时常有王侯府中贵族女子前来求教弹奏技艺。
贺拔明姬借故与皇后亲近,投其所好,令府中替身均修习音律,娴熟弹奏各类器乐,不时以贺拔侯府千金身份,前去会馆向苏祗婆请教。
平日由袁修之带府兵以随从身份陪同前往,侯府千金出行本应有随行护卫,肃章门兵变遇袭之后,更需提防突发意外暴露替身身份。
眼见酷似尊上的替身女子羃?遮面、长裙曳地,那窈窕身影缓缓步入苏祗婆居住别院后,袁修之才与一众随从于馆内旁侧休憩等候。
此时,一辆朱轮华毂的驷马高车驶来,从马车上下来位华冠丽服的中年男子,只见此人气度矜贵,神色倨傲,旁若无人径直步入苏祗婆别院之中。
只听旁人小声议论,此人是曾任太子宫尹的郑译,学识广博,通晓音律,但因整日陪同太子嬉戏玩乐,被武帝罢黜了官职,赋闲在家便时常前来向苏祗婆请教五旦七声。
四月长安春和景明,燕语莺呼,别院内传来一阵阵轻拢慢捻琴瑟之声,犹如珠落玉盘,娓娓动听。
等候中闲来无事,一众随行人员便放松惬意,悠游自在,有些甚至已昏昏欲睡。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随后似有杯盏坠地声、女子惊呼声传来,未待众人回过神,袁修之已手持环刀飞身冲入别院。
闯入大门一看,袁修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大堂之内,一群柔然装束面目凶悍、手持锋利环刀的壮汉立于堂中,一众绮罗珠履、衣冠齐楚的显贵之人,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眼见别院外的府兵已冲至大堂门口,柔然凶徒挥刀抵向堂内众人,一柄利刀架于龟兹乐师苏祗婆颈项,气势汹汹厉声喝问会馆中突厥使节在何处。
在利刃晃动的寒光之下,方才那位趾高气扬的郑译此时已吓得丧魂失魄,瘫坐于地。
袁修之急切找寻替身的身影,只见在一群花容失色的贵族女子中,唯有那白衣替身并无惊恐之色,玉貌花容依旧矜持镇定。
眼见白衣女子神色如此沉稳平静,袁修之心中反倒是骤然一紧,顿时冷汗浸湿后背。
能在此等危险情形下面不改色的女子,又怎会是替身,今日前来会馆抚琴弄瑟的正是尊上本人。
今日如此危机重重的局面,尊上为何会亲自前来,大堂中那群穷极凶恶的魁梧壮汉,全是不顾性命的柔然死士,此时刀下众人性命岌岌可危。
二十年前,柔然汗国被突厥所灭,末代可汗邓叔子率千余家投奔西魏避难,却被西魏恭帝拱手转交突厥使节,被斩杀于长安青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