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还债,他对这个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他从小看着父亲玩数字游戏套来套去,最后赔上了他们所有。
“先回家吧,等过些日子再说。”现在的陆景明直犯困,想趁着夜盘还没开,先眯一会。
秘书仿佛得到了什么保证,高高兴兴下了班。
陆景明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直接走到旁侧的休息室里,那里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那是他六年来的“家”。
倒在床上,陆景明几乎没有过渡,就沉入了梦乡。
城市另一侧的马路牙子上,万姿听着表哥磕磕巴巴的解释,希望她能找找季齐,来个“你让一步我让一步,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万姿一点点撕面包往嘴里塞,不耽误说话,又能进食。
“不是你的疏忽,这是有意的,降成本只是拿得出去的理由,实则是想给我出个难题,来个下马威吧。”
何泽慧再没脑子,这么大的客户,她难道真的敢得罪?她想做的,可能只是想把她挤走,或者让他人看清楚万姿的能力吧。
毕竟,设计总监这个位置,是服装公司的重中之重,万姿又是股东之一,早就预定了回来的席位。
何泽慧好不容易挤走了姐夫,能大权独揽了,又来了个万姿,怎能甘心?
“不会吧?!她虽然一向抠门爱省钱,可这样损人不利己,应该还是不会的,特地针对你干嘛啊?我们要一起好才有用啊,不然,分分钟被人灭掉的。”
姚浩然不信,身边的嫂子也连连说不会不会,叫万姿别生气。
万姿没再辩解,扯了几句后挂了电话,看着吃了一半的面包,发起了呆。
没吃完,但也没胃口了。
05
她靠在车内,突然觉得累到极处,就是那种散沙一样的溃散。
车窗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晚上十点多了,还有不少人外出散步。
不远处的一个大排档,烤羊肉的香气飘过来,活泼泼的充满生气。
万姿拿起手机,看着前面的人间烟火,在狭小密闭的车厢内,轻声开口说话。
“我觉得很累,妈妈,我觉得很累。”
“‘万燃’怎样都是我要做的,之前表哥帮我顶,现在我帮他顶,都一样。”
“我觉得累的是……妈,我又看到陆景明了,我又看到他了。”
“我没有去找他,我说过不会去找他了,我们只是……就这样遇到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万姿轻启唇,“……妈妈,我很难受。”
她说得很慢,声音渐渐低,到最后彻底散去。
片刻后,情绪恢复正常,万姿开车。
她的手机屏幕一直黑着,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电话拨出去,她也没按任何键。
这个世界上,能任劳任怨听她说话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从那时候开始,学会了这样对着黑屏的手机自说自话,在想倾吐的时候。
话憋在心里会很难受,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再是她的垃圾桶,她学会了这样调节情绪,说出来就好了,就当翻篇了。
陆景明……去你的,即便是你,也翻篇了!
工作上的事,一点点做吧,遇见问题就解决问题,不纠结,不过度敏感,在职场,结局大于一切。
万姿找了找措辞,发了个语音给表哥。
“我不打算让步,品质的问题是大问题,为了成本而疏忽品质,是做服装的大忌,明天的浙江之行我坚持,现在——表哥,我需要你选择支持谁。”
二选一,黑和白,万姿等着。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家,洗完澡后,在工作台前坐下,才接到表哥的回复:废话,当然是你。
06
第二天一早,七点,首都机场。
万姿办好了登机手续,在人群外等着还没有赶到的设计师周雪。
飞机还有40分钟起飞,人还没到,电话不接。
万姿看着不远处的时针,脑子里过滤着各种信息,一遍又一遍。
十分钟后,她接到了周雪的电话,一开口就是道歉:“万总,我去不了,我妈在医院,我走不开。”
指责的话在嘴边咽下去,万姿问了句:“怎么回事?”
周雪声音带着低落:“我妈脑出血,已经住院快一个月了,情况时好时坏,我真的走不开,我刚下楼,我妈又送去抢救了,我……”
女人失声哽咽,“万总,我真的走不了,对不起,但我很需要那份工作,能不能不开除我?这次的事情我认错,我承担责任。”
万姿厉声:“你承担个屁,一张嘴你承担,八百多件衣服的成本三十几万,扣你一年的工资都不够!然后你去喝西北风吗?还带着你妈一起喝,对吗?”
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长长的压抑着的哭泣声。
万姿说:“不要开口闭口承担责任,你是同意了用普通云纱代替,但如果没有上头的命令,一个加工厂敢先做了再说?你还不明白么?你给人当替罪羊了!”
本想带着人去工厂彻底搞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结果周雪这一撂挑子,她只能单独上路了。
万姿深吸了口气,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猜测。
“你先好好照顾你妈,别的事,暂时别想了,周雪,我的设计师不是给人当冤大头的,谁冤枉我们都不成!”
万姿放缓了声音,安抚了几句后挂电话,默了几秒后,给曹依依打了个电话。
打之前,她先发了好几个链接过去。
“这几个工厂,你去联系一下,生产八百件我们要求的香云纱戏服,他们需要多久,五天内能否出货?价格多少?”
“查到后告诉我,我这边如果不行,就要连夜转厂,这件事你谁都别说,私底下去做。”
万姿一边说,一边提着小行李包往安检处走去,她脚步匆匆,长发飘然。
机场另一侧,某航空公司的自助值机台前,陆景明从机子下方取出机票。
经济舱,飞香港,是他信誉权限内的最高级别,他刚从夜盘下来没多久,脸上还有点疲倦。
季齐在电话里迷迷糊糊的:“你不是说要去浙江吗?怎么又飞香港了?”
陆景明揉着眉心吐了口浊气:“要解决这件事,只有先解决最根本的才行,我先飞香港,再去浙江。”
他往前走,和万姿一前一后,皆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