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洛璃从沉重粘稠的黑暗中重获意识,睁开眼却看见满地碎砖,摁着脑袋稍稍抬头,伴着不止的疼痛进入视野的是四处黑烟滚滚。
我这是……在哪?刚才是……不对,今天是……?
洛璃靠在断裂的石柱上,想将自己撑起,尖瓦却扎进手心,刺激的痛感让他恢复了些许清明。
身边碎裂的砖块间还夹杂着一点已经污浊的奶油。
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下,在模糊的水幕中洛璃看见了恍惚的场景:
他面带笑容双手合十地看着桌上的蛋糕,母亲站在桌前,笑盈盈地说着:
“今天我的璃儿就十六了,也是成熟的男子汉了,来,闭上眼睛许个愿吧。”
烛光摇曳,洛璃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不断悸动,以他们的条件,想要买下这么一个蛋糕,是需要再三斟酌的。
十六,在茵曼帝国是法定军役年龄,到了这个年纪就可以参军入伍,为国家的边境稳定出一份力了。
洛璃没有什么很大的梦想,父亲很早就因病去世了,他由母亲一人拉扯到大,所以他只希望母亲能健健康康,能少操劳一点,自己能找一个更好的补贴家用的工作,平时他帮商队搬卸货物补贴家用,有空就去教堂的黄昏课堂,他希望这能为自己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提供一点帮助……
思考随意地漫游中,洛璃缓缓闭上了眼。
可一声巨响传来,他直接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时,烛光被眼前燃烧树干所发出的火光所替代,浑浊四散的奶油告诉着他——瞬息之间,往昔不再。
短暂的放空之后,他开始四处翻找起来,惊得蟑螂老鼠四散而去。
终于,在不远的碎裂木梁下,他发现了一只脏污粗糙的手,他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把压着的焦黑木材都掀开。
一位普通的妇人平静地躺在碎片之中,血迹以头部为中心发散,贫瘠的土壤养育不出玫瑰,无名的野花顽强盛放后反哺大地。
这是他的母亲,一个坚强朴素的普通人,终于停止了劳作。
他想哭,但是却再流不出泪,甚至无法做出伤心的表情,他像座雕塑呆呆地立在废墟之上。
良久良久,只有烈火啃食木材的噼啪声在空中低旋。
时间就这么流过,伴着一声鸟鸣,一束阳光从东边射来,照在少年的面庞。
洛璃抬起头,地平线上强烈的橘黄让他睁不开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内心一遍一遍地问着,但是谁能给出答案呢?任何一阵风刮来,都能让从井底往上爬的普通人摔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终于站起身来,将母亲背在身后,就像她曾背着熟睡的自己一样,一步一步地朝着日出的方向走去,母亲的故乡在东边的村落——绿叶从树上脱落,兜转一生,仍应归于故土。
就这么前进着,影子从身后追到了身前,没有意外的,迎接洛璃的只是一片小点的废墟。
走进面目全非的村子,洛璃控制视线躲开四散的残肢,阻止着自己从内心分辨。
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屋前,只是物毁人非,林间微风吹过面庞,带来阵阵割伤。
洛璃将母亲的遗体放下,现在的他没有工具,体力也不足了,只能不断地抱起断裂的木头与瓦砾砖渣掩埋。
突然他看见一块泛着微光的东西从母亲身上滑落,他捡起来放在手心端详——这是一块棱角分明的淡黄透明晶体,母亲也是喜欢好看的小物品的呀,他这么想着就要将其再放回一同掩埋,正要这么做时,洛璃顿住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留个念想也好啊,唉——将那块晶体放入口袋后他继续做起这伤心的工作。
望着眼前高高的瓦砾堆,双目无神的洛璃陷入了一种空白,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转身晃晃悠悠走了几步,像是被风吹倒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
又一次惊醒,只是这次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从全身涌来的疲惫感。
洛璃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的地铺上,只是四周空无一人,屋内好暗啊,一切都如此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