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婉于殿中踱步,一袭素裳被窗外拂过的清风卷起,猎猎飞舞。
殿中西南角处有檀木镜台,玉栏雕花做饰,看得出主人是极为精致之人。陈婉婉望向镜中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记忆中她却也一贯长这幅模样,只是如今看来竟有几分奇怪,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莫非这世间真有两人能生得一模一样?’她在心中发问。
陈婉婉举臂抚容间忽而感觉袖中隐隐有坠感,伸手探出后果真有一物,不过被一绣样繁华的香囊袋子严实笼住了。玉手将丝带缓缓拉开,落入掌心的竟是一枚不知是何手镯遗留下的残物碎片,唯有其上那天然水色成形的锦鲤嬉逐之像,与良好的成色,方能看出此乃上品之物。
正看得出奇时,却听得殿外有人轻唤“皇后娘娘”,紧接着便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朝殿中而来。
陈婉婉手脚极快的将这枚碎片收回袖间,又飞快的坐回床边,动作行云流水。
伴随着木门“吱”的一声,陈婉婉对即将踏入之人竟有些期待。
随后一位头戴金钗八宝簪,发挽朝阳鬓,身穿金丝大红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气仪中无不透露出一股雍容华贵之态的华美妇人,面露焦急与喜悦的朝她迎面走来。
“婉婉!”恭宁皇后近乎失声道,将陈婉婉揽入怀中不时轻拍她那削薄之背,像掌心珍珠那般呵护着。
妇人眼泪似珍珠一般断了线的啪嗒往下落,砸到陈婉婉的手腕之上,陈婉婉看了一眼浸湿的衣袖,忽而想起方才有人将此妇人唤做“皇后娘娘”,若陈婉婉是公主那此人断然是其母后。
“母后。”陈婉婉略显茫然道,这个词对她而言仿若千金重,如今一出口真是极为艰难。
恭宁皇后倏地回过神来,接过婢女呈上的帕子,施施然将眼角泪珠擦去,须臾,平静之态又回到了平日里“一国之母”的气度。
恭宁皇后继而遣散了殿中跟随而来的诸多婢女,只留寒香一人在旁恭候着。
见人悉数散尽,恭宁皇后又放下庄严气仪,回归到一种像平常母亲关切孩子那般,询问陈婉婉身子可还有何处不适,若有她便召太医来仔细瞧瞧。
陈婉婉忙说未曾有不适,恭宁皇后看起来慈眉善目说话又是极为温和之人,陈婉婉茫然醒来后,第一位见到的便是这位“母后”,对她自然是映像极好的,于是便将身前之事种种皆忘,告与恭宁皇后。
恭宁皇后起初先是一惊,随后不知怎的面露笑意极为温和,她安抚般的抚摸着陈婉婉的耳鬓,道:“婉婉沉睡时,太医也曾对本宫说过,醒来之后会全然不知曾经之事。”她顿了顿,眸光中似有沉色,“婉婉不必担心,从今往后母后定会护你周全。”
陈婉婉不知恭宁皇后此话何意,当时只觉背后一阵发寒。
·
“公主殿下?”寒香轻声问了一声。
陈婉婉被这一问一惊,随即从遥远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夜已至深,公主为何还未眠?”翡翠关心的望着陈婉婉,从她淡漠的脸庞上却读不懂任何。
陈婉婉淡淡一笑,眸中却是冷的像冰霜般寒彻,“许是明日多年未曾苏醒看这世间,且明日将要见到父王,心头激动,竟有些许难眠了。”
这一番话,自然是为了打消寒香的疑心而提出的。不知为何她自从醒来后对这里的一切不仅陌生,甚至还有些许厌恶之感。若是从前生活于此处,那断然不应是此种感受。
寒香听后倏然一笑,徐徐安慰道:“公主莫要太过操心,娘娘与陛下向来视您为掌上明珠。自公主沉睡期间陛下几乎每月都会来探视一番,而皇后娘娘则是每日都会亲临此处照顾殿下。陛下多日前许是要务在身,未能同皇后娘娘一同前来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身子娇贵还是莫要太过操劳得好。”
寒香这一顿说辞竟是为王上王后所言,陈婉婉心头无语,一时怀疑此女究竟是哪座宫中的人。
陈婉婉示意寒香可退下,寒香自然也识趣的退下,走前将门熟稔的轻声阖上。
自公主醒来,好似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从前的公主娇蛮惯了,对手下之人向来多有苛责,面对皇后娘娘更是将骄纵不加掩饰,呼风便是雨之态每每令她们下人恐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