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玲收到何栩栩简历的时候，她和沈肖南正好在回去的路上，点开简历看了一眼，这姑娘以前做过采购，这不正好推给儿子负责的运营部吗？于是赶紧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里默念：“感谢佛祖显灵，感谢佛祖显灵，下次我还带沈肖南一起来还愿。”

看着肖玉玲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沈肖南也不啃声，就等着他那一向藏不住事儿的妈一会儿自己交代，反正要交代的也不止这一件。

上周沈肖南带肖玉玲出来自驾游，大西北饶了一圈，本来是准备开车直接返京，肖玉玲突发奇想说反正也来山西了，就顺道爬一趟五台山。沈肖南只当是字面意思的爬山，就下了高速一路开了过来，没想到山没爬成，一大早就被肖玉玲拉来拜佛。看着那排队的架势，沈肖南毫不犹豫就挤出了人群，在侧殿屋檐下找了个荫凉处刷手机，任凭他妈冲他怎么招手，都绝不再踏进去半步。没成想肖玉玲直接在拜佛圣地生出了渡人之心，主动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介绍工作。

再说那个被介绍工作的人，沈肖南看到时也确实有一瞬间的惊讶。那个愣头愣脑的女人，沈肖南是有印象的，上个月被销售王川抓着去客户那开会顺道检讨延迟交付的问题，一出门就听见采购办公区一阵嘈杂，路过看了一眼，一小姑娘抓着一男的正在理论，就听见小姑娘说你别把事儿做绝了，对方梗着脖子说了句什么，结果小姑娘瞬间暴起给了那人一嘴巴，打得对方捂着脸手指着小姑娘你你你的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王川把全程偷摸给录了下来，回去路上几个电话就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经过。

“打人的姑娘是负责我们公司的采购，被打的是他们采购经理。因为我们上次交期的延误，那个采购季度绩效评了个C，被干掉了。应该是不服气采购经理给他的绩效评价，一气之下把采购经理给揍了。”王川三言两语就把来龙去脉大致介绍了一下。

沈肖南嘁了一声，“你真相信是因为绩效评了C？如果真这样，那就是被我们牵连了，你得把人家约出来好好道个歉。”

“道歉？这还看不出来，肯定是和供应商有龃龉，被抓住小辫子所以干掉了呗。要不就是挡了人家的财路。”说完看了眼沈肖南，意思是采购就那么点事儿，难道你不知道？

“那姑娘刚才一副恨极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的做派，八成是挡人财路了。”沈肖南很清楚，供应商能顺利进入一家大型企业，背后关系都是盘根错节，这些小采购们一旦哪个点没顾及到，被干掉就是最稀松平常不过了。

“你说会不会跟骐达有关？”王川调整了坐姿侧身看着沈肖南，“你看啊，这次我们出问题，采购同时也被撸下来，最终获益的是骐达，如果是这采购挡了骐达的订单，那这件事儿就能说通了。”

“你跟那采购接触过吗？”沈思良问。

“当然，不过仅限于工作，私底下约了几次都不出来。”

“照你这么说的话，这种性子还真有可能是挡了骐达的路了。”想到刚才被打的采购经理，又补充了一句，“应该也挡了采购经理的财路了。”

骐达是华诚的竞争对手，双方一直在和瑞的主业务线上有竞争，只不过骐达一心钻营关系不注重产品，所以台面上的产品质量、交付都被华诚压制，这次华诚因为近期的一笔订单交付延迟，和瑞就以此为由头，直接把下季度1/3的订单量给了骐达，这个理由看起来合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也只不过是和瑞找的个由头，因为每家公司都有既定的订单分配机制，一次的延期不至于影响这么大笔的业务量。

刚才那么一分析，和瑞采购经理和骐达应该是暗地里达成了某种承诺，八成也是这采购不愿意跟骐达勾兑，或者利益分配没到位，被人踢出了局。想到这里，沈肖南对那采购离职的真正原因也就猜出了个七八分。

“反正不管怎么样，那1/3的订单算是飞了，这次和瑞差点让肖董亲自过来汇报。”王川一想到自己小姨肖玉玲可能出现在刚才的汇报现场，被和瑞中层领导一阵劈头盖脸痛骂的场景，紧张的脑仁都疼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沈肖南嘴角轻抿，斜着眼看着王川，“如果我把丢的订单拿回来，你准备怎么谢我？”

想着如果拿回这丢掉的1/3订单，下个季度的KPI也就完成一半了，王川立马来了精神，腾的一下坐起来，凑到沈肖南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你想要什么？除了我这个人不能给你，其他都没问题。”

“你帮我演一出戏。”

肖玉玲见一路沉默的儿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都快一个月了，那事儿还没能放下？想想还是怪自己当时太过冲动，怎么能当着一众管理层的面站在自己儿子这边对自己外甥大打出手？事后极其后悔自己过于轻率的举动，用财务老陈的话说，就是把月度高层会议当菜市场了，这是要让沈家颜面扫地呀。但是回过头来一想，那天王川当着一众长辈的面，对着沈肖南发难，斥责沈肖南运营部门业务不精，导致和瑞订单交付延误，最后损失了下季度1/3的订单量，这明显就是把自己销售部的锅甩给运营，而自己那个一向一点委屈不受的儿子，头一回一言不发，倒把她肖玉玲给点着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了句公道话，但是这个时间点上的“公道话”在其他管理层看来，就显得拉偏架了，尤其是这次的延期交付也真是运营部的问题。最后为平息风波，自己不得不以身体不适为由，从董事长一职上暂退下来，沈肖南也请了长假，说是出来陪自己散心，实则消化内部舆论。

打开保温杯喝了口冰镇可乐，稍微酝酿了下情绪，肖玉玲试探着扔了句开场白：“回家再歇几天？”

“嗯。”

嗯-这是个什么回答？我刚才问的重点明明是在“几天”上，不是问还要不要歇几天，肖玉玲抿了口可乐，继续耐着性子问道：“歇几天？”故意在“几天”上加了重音。

沈肖南用余光瞟见肖玉玲执保温杯的手加重了力道，上钩了，于是轻飘飘扔出句：“歇几天。”并把语气重点放在了“歇”上。然后憋着笑，等着肖玉玲的反应，他估摸着气球要爆了。

嘿，小兔崽子这是在逗我玩儿，肖玉玲一巴掌拍到沈肖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车辆失稳，眼看就要撞到另一边车道加速行驶的汽车，还好沈肖南的车配了LKA系统，瞬间把自己的车掰了回来，差点被撞到的车吓得不停派喇叭打远光灯，肖玉玲也是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