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现在找到工作不容易，守住工作更难。佛祖也只能帮你到这儿，后面能不能干得好全靠自己。你就好好干，年轻人多干点也不吃亏。”

何栩栩顶烦她妈的这套论调，什么叫多干点不吃亏？一旦被贴上职场老实人的标签，无数是你的不是你的工作都会扔过来，你老好人是当了，最后手上攒一堆活儿，干不好还不是自己吃亏？见过职场哪个会是真心帮忙的，都等着落进下石。但嘴里还是得顺着张靖芳，

“妈，我知道了。对了，我明天出差去一趟苏州，周五回来。”

“那你周六回来吃饭吧，妈给你炖只鸡，还有家里的酱了牛肉，到时候你一起带回去。对了，上次给你打电话，我听着电话那头有男生叫你一起出去吃饭...”

何栩栩眼见着她妈的八卦之心将起，赶紧做解释：

“部门同事，那天正好加班，公司有免费补贴，约了几个同事一起凑份子出去吃饭。”

“哦，出差注意安全，对了，天气预报说这周下半段有暴雨，你记得带好伞，不行就定高铁票。”

“知道了，”挂完电话，何栩栩看了眼天气预报，连续几天多云，不过还是坚定的把周五回来的高铁票定了。

虽然在大部分事情上何栩栩不认同她妈的看法，但是在天气这一点上，从无二话。小时候学校组织第二天春游，放学后何栩栩拉着她妈去小商店买要带的食物。张靖芳看了眼天，说东西不用买了，明天肯定下雨。何栩栩不信，就眼巴巴等着新闻联播放完，之后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多云。张靖芳只说了句“我这眼睛看的比天气预报准。”结果半夜几阵雷声之后，一场大雨就跟着下了起来。之后又有多次成功的天气预测，让何栩栩举着雨伞在一众羡慕的同学面前走过后，就对于她妈这能力彻底膜拜。后来追问下去，才知道张靖芳祖上是靠天吃饭的农名，总结下来的看云识天的经验代代相传，只是何栩栩不争气，小时候打死不学，就只能在她这一辈失了传。

周二中午落地苏州。江南水乡对于在北方长大的何栩栩来说，如同打开了一幅精美的水墨画卷。这里的水清澈而温柔，不同于北方的浩渺与刚烈，它有着一种婉约、恬静的韵味。

以前何栩栩也来江浙一带出过差，但对于江南风景的欣赏，也仅限于供应商公司到机场之间的路上匆匆一瞥。这次跟着策划公司过来，才真正领略了一番，策划公司专门请了一位当地向导，对地域习俗、房屋建筑做了详细的介绍，何栩栩对这种参杂着野史趣闻的介绍非常感兴趣，想着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光游山玩水肯定是缺乏记忆点的，于是建议策划公司也把这些内容也融合到方案中来。

当晚入住在团建的山庄，何栩栩虽也多次推脱，这酒店实在是超过了公司标准，但供应商略显为难，说这一处路途偏远，附近的酒店大多也在几十公里开外，明天再过来考察实在是不太方便，何栩栩只能接受。正考虑着如何推掉策划公司为自己支付超标房费的好意，结果对方付完他自己的费用，跟何栩栩摆摆手说第二天见，就消失在了大厅走廊尽头。何栩栩无奈一笑，想着间接采购的供应商果然不同寻常，然后扫码自负了超标的那部分钱。

不过偏远也有偏远的好处，尤其是工作日入住，因为没有太多游客，山庄更显空旷静谧。

何栩栩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耳机里放着痛仰的《西湖》，吉他前奏一起，伴随着湖里泛起的粼粼波光，那张冷峻的面孔跃然心底。

在和白渊聊天的那段时间，某天两人突然聊起自己喜欢的音乐类型。何栩栩是知道白渊喜欢摇滚的，虽然和他看起来的面容实在不搭，但不妨白渊弹了手好吉他。何栩栩就投其所好的也说自己喜欢摇滚乐，然后把手边寝室舍友桌子上的一张五月天的专辑拍着照片发了过去，白渊发过来一个笑脸，伴随着一段悦耳的旋律。何栩栩听不出来那段如泉水般清澈悠扬的旋律也是能从吉他的琴腔里发出的，还以为是古筝弹奏的旋律，心想着白渊何时学了这种乐器，这么想着，也就在聊天界面里打下这个问题发了出去。白渊接着又发过来一段视频，是自拍的吉他solo，头顶打下的灯光被半长的刘海遮挡，面容陷入阴影里，只看得见轮廓的剪影，一串串音符从吉他上翻飞的手指间倾泻而出，穿透14寸的笔记本屏幕，直射入何栩栩心底。

“哎”，何栩栩轻叹一声，从凉亭的凭栏上起身，用《西湖》在朋友圈发了张动态，转身回酒店，徒留下一段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回忆。

许是很久不发朋友圈，回酒店的路上，不过5分钟的时间，何栩栩的这条动态就收到了十几个点赞和两条留言，白方林问她是不是在西湖边邂逅帅哥，张家铭说原来她还喜欢摇滚。

看着第二条留言，何栩栩稍考虑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回复。

那天第二次访谈结束之后，张家铭突然提议要请何栩栩吃饭，笑着说就当是何栩栩配合访谈的报酬，谁都知道一条重要证据的费用可不止一顿晚餐这么便宜。何栩栩觉着也在理，只是看着这动不动就脸红的监察同志，何栩栩多少又泛起了丝同情，于是主动提议了一家江湖菜，热闹的环境多少能掩盖令人尴尬的窘态。

晚上七点的馆子，外加上小有名气，让店内食客爆满。何栩栩眼尖，抢了个靠里的座位，挥手招呼着张家铭过去。

那顿晚饭吃的极其寻常，过程中何栩栩也收起了一颗玩闹的心，但即便如此，张家铭的脸也是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何栩栩只能暗忖道，以后不能随便把人往这家带了，菜太辣。最后大姐拿单子过来结账，笑着说小伙子有眼光，女朋友真漂亮，张家铭一脸尴尬，连忙摆手说只是朋友。何栩栩也是在对方慌乱的眼神中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那明明就是被人参透自己秘密的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喜欢我”，何栩栩内心的第一反应，只觉头顶的警铃在呜呜作响，身体防御机制启动。

那顿饭之后，张家铭偶尔过来关于工作方面的信息，何栩栩基本保持公事公办的姿态；超过工作范畴的，何栩栩要么不回复，即使不得已回复了，也基本不会超过3个字，她希望对方也能在收到的回复中觉出自己在刻意拒绝。

这就是何栩栩对待自己不喜欢人的强悍态度，一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留。

每次何栩栩如此对待追求自己的异性时，白方林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觉得这人实在是残忍且薄情。何栩栩会反驳说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掐断对方的妄想？白方林坚持爱情这个东西也是可以用时间来培养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两人总会在这个问题上争论的不可开交。白方林骂喜欢何栩栩的人都瞎了眼，何栩栩觉得倒不至于瞎眼，顶多只是时机不对而已，为什么不选择在袒露心迹之前，想法让自己先喜欢上他们？

但对于爱情的争执并不影响两人的友谊，两人共同秉持的观点是，在友情面前，男人都靠边站。

比如此刻，何栩栩并没有回复张家铭的信息，但是白方林的信息是无论如何需要回复的，不仅要回复，还需要有仪式感。

何栩栩回酒店刚泡进浴缸里就拨了白方林的视频通话，响了两声接起，本准备给白方林上演一出香艳的出水芙蓉，想想未免太过夸张，低调的选择了较为保守的画面：镜头从浴缸水面堆满的泡泡慢慢上推，扫过露出水面的锁骨、脖子，最后到脸，眯着眼极其轻佻的来一句“亲爱的，想我了吗？”

自己的戏份演完，再看向手机时，只见白渊的一张冷脸出现在屏幕前。

何栩栩吓得一哆嗦，手机掉进了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