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施邦曜被锁走时高呼的那句“乱了本心,合该此劫”的话,旁人听得不明就里,他却因此又产生了很多联想。
施邦曜应该是看出自己不是朱慈烺了,只是不知施府参与的其他人是否知道这个事实。
现在,见又有一队兵丁高呼着捉拿伪太子的声音冲进了施府,赵林不禁坐直了身体。
这伪太子定然不是指的朱慈烺,该是自己才对。
还有谁知道自己昨夜去了施府?
一定不是施府里的人告密,因为他们当中的知情人定然一早就得知了自己逃离的消息,此时再去告密,岂不是多此一举?
赵林隐约觉得这队兵丁的出现将极大影响自己今后一段时间的安全。
根本没有多想,他站起身快速走下了酒楼。
此时的施府门前已经围了整整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施邦曜的官声其实极好,但那只是在士林之中而已,在普通百姓看来,不过又是一个被义军抄家的明朝大官儿而已。
同今天别处被抓走的官绅没有丝毫区别。
他们多数人甚至都没分清楚这队兵丁和之前抓走老夫子的那队有什么不同。
只知道这家先是死了人,家主又被抓,现在又来一队兵丁,将过来吊唁的宾客都围在了里面,着实有趣。
赵林隐藏在他们之中,听着百姓们叽叽呱呱。
他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特别,在聚集的人群当中连口鼻都不敢捂住,在这鼠疫肆虐的档口,如此行事很是冒险,但他又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果不其然,在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那队兵丁一无所获撤了出来。
赵林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忽然一滞,带队之人竟然就是当日街口目光交汇的中年男子。
此时他一身武官常服不是当日儒带冠巾的模样,但对人过目不忘的赵林仍旧是一眼认出了他。
此人也将自己认成了朱慈烺?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去了施府的?
他既然想要抓获自己,当日为何不直接动手?
正满脸阴沉走出施府大门的骆养性突然回过头。
他目光扫过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眉头锁了起来。
“老爷,怎么了。”童瑞问道。
“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童瑞道:“会不会就是那逆太子?那小人把这里的人全围起来,搜一遍?”
他又将对崇祯太子的称呼唤了回来。
骆养性摇了摇头,他在施府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那少年。
却在东边的院墙上发现了两个踩在墙壁上的模糊脚印。
莫不是那少年自行逃了不成?
他一个拉尸体的苦力,放着施府好吃好喝的供养不顾,舍得自己逃离?
但不管对方是如何出了这施府的,都绝不可能再回来看自己搜他。
如此处变不惊,将深渊险境视若坦途平地,这样的心性岂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有的?
绝不可能。
即使万一那少年真有这样的本事,自己一停下来,他也就惊动了,这边再去围人又岂能围得住?
不过是徒费力气吧了。
那日真不如当街就杀了。
都怪自己谋划过了头,非要想着在大明重臣家里搜出,好让闯贼不起疑心,谁曾想施邦曜这酸腐老生竟然如此无用,堂堂三品大员,全府上下那么多人手,竟然看不住一个少年!
童瑞道:“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骆养性回过神道:“去看看施邦曜,瞧瞧他那一口老牙能咬得多紧。”
骆养性说完迈起沉稳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人群中的赵林也缓缓放松了身体。
兵丁撤走远了之后,施府被困的宾客纷纷跑出来对着骆养性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
“叫骆养性?”在众人的喝骂声中,正打算要悄悄跟上前去的赵林余光之中忽然看到,有一个虬髯大汉出门之后毫不停留地自街面上向东而去,而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几个仆从里,恰好有施百顺和蒋泰兴的背影。
赵林恍若未视,刹那间却是改变了主意,抬起脚朝着虬髯大汉离开的方向若即若离地跟了上去。
在确定了他们几个人的落脚处之后,赵林又镇定自若地继续往前走。
回去时,他故意转了一大圈儿,路过一大早停留过的墙面时,似是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之前的那幅捉拿前明太子的告示已经被人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