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黑,张府后院里,刚耍了一通大刀纾解心中烦闷的张之柏坐在一条长凳上,由小妾拿着温热的毛巾为他擦拭汗津津的宽阔后背。
自打接到施邦曜的护送太子殿下南下的请求后,自己七拼八凑将最忠心的遣散家丁归拢了几十人,结果刚分批送出北京城,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又丢了。
这不才把人手又聚集回来,闯兵又开始铺天盖地搜捕殿下。
张之柏十分担忧殿下的处境,害怕他不小心泄露了行踪真的让闯兵先给找到了。
他只得悄悄的派人盯着闯兵各处的动静,希望能够早些得到太子殿下的行踪。
但是转念一想,即使第一时间知道闯兵在哪将太子殿下搜出来了,又有何用?
难不成要单凭自己手底下的这几十号家丁,在北京城中同闯兵硬拼不成?
那岂不是自取灭亡?
施邦曜因李闯的追赃助饷被活活拷掠死了,施府凑不出罚银一家老少都被抓了起来,除了自己带出来的两个仆役,听说就只有周雨卿不知逃去了哪里。
以至于自己现在只能无头苍蝇一般寻找太子殿下,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有时实在看不到希望,已经生出几次由他去吧的心思,可一想到施邦曜的下场,估计李闯拷掠完这些在职大员,就该拿自己这些赋闲在家的小官开刀,左右都是个死,又总想着能够轰轰烈烈一场。
要是真的侥幸能将太子殿下送到南都即位,他张之柏这个英国公府的偏枝可一跃超过宗家,成为东晋王谢之家般的顶级勋贵。
张之柏晃晃头,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功利想法赶走,他觉得自己身为大明臣子,与国同戚的英国公子孙,肝脑涂地以报君上才是他此番行事的不竭动力。
因此,不到最后一刻,张之柏又始终抱着那一丝希望不松手,他甚至都没在这个闯兵封城净街大索京师的危险档口,将那三十余个家丁分开隐蔽,而是尽数扮作仆役藏在了偏院之中。
为的就是一旦发现太子殿下下落,能够有个人手应对。
只是这三十余人一旦真的跟闯兵冲突起来,能否激起小小一朵浪花,他也不敢细想。
就在他禁不住又在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心腹家丁急匆匆地跑进来,也不顾张之柏小妾还在的礼节,急促道:“老爷,有线索了!”
那小妾不明就里,张嘴就呵斥那个家丁不懂规矩,张之柏却是霍然起身,朝她怒喝一声:“滚下去。”
小妾毛巾一摔,愤愤地走了。
张之柏这才一边快速地披衣服,一边急道:“到底如何?”
那家丁连忙将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张之柏道:“那人冒着净街敲开了门,只递来这一封信,说了句速救太子,就逃也似的走了。”
张之柏心中很怨家丁没能留下那人,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只能皱着眉头将信封拆开。
那封信他接过来就发现鼓囊囊的,打开一开,里面除了一页纸,竟还有一个陈旧的荷包。
“快去将施百顺、蒋泰兴二人叫来!”
张之柏一边吩咐一边走到屋檐的灯笼下面,偏着头快速将信摊开,只见得里面用慌乱的字迹粗粗写了几句话道:“孤忠奸不辨,自四明公府走后多避将军,乃至落入逆贼骆养性之手,悔之已晚。唯望将军不计前嫌,赶于闯贼至前救孤于水火,他日江山与将军共享之!”
这两句话结束之后,另有潦草的几个字写着“大时雍坊,铜锣巷西边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