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后没多久便是春节,是语山最热闹也最冷清的时候。
热闹的是过年的气氛,院里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新年,各大社团早早准备好了节目,还联系了志愿者前来慰问演出。
冷清的是老人们的那颗团圆心,少部分老人被接回家中过年,他们从听到儿女的消息开始,便喜形于色。
大部分老人盼望一年终成空,只能一边说着「没事,那你们忙」,一边极力掩饰着失落。
对我和春花来说,疗养费又续了一年,窗外的四季桂又开了花,便是新年了。
至于有没有人来探望,并不抱什么期待。
只是李阿婆在的舞蹈团,从早到晚都在排练。
老刘头心血来潮参加了戏剧社,每天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连原本和我交好的林清,也每日和李阿婆形影不离,戴着五颜六色的帽子,等在舞蹈团门口。
那张牌桌上总凑不齐四人,春花唯一的乐趣没有了,整个人颓废了不少,总是面露忧愁。
这天我打着哈欠,裹着棉衣,和春花在牌桌上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等来第三个人。
悻悻然回到309,我正盯着窗外发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小郗!”
我吓了一跳,猛然回头道:“怎么了?怎么了?”
身后小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和春花一起翻看着什么。
或许是我的反应太过于反常,春花有些担忧地走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道:“你最近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小小正低着头,弯腰拾起什么,我定睛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沓照片,见她没有看向这边,我才小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从过完生日,你就总是在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很明显吗?”我愣怔一下道。
“嗯。”春花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我这些日子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想问问春花,但小小在场让我不知如何开口,何况她这时已经看了过来。
我只能把话咽回去,打着哈哈道:“咳,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无聊呗。”
“真的吗?”春花盯着我的眼睛追问。
“嗯。”
应答的功夫,小小站在我面前,她笑着递过那叠照片,道:“看看这个就不无聊了。”
照片背面朝上,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内容。
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迟迟不愿伸手接过。
僵持中,春花一把抢过照片,翻转过来道:“是你生日那天的照片,记录一下。”
最上面的一张,是抱手许愿时拍下的,烛光下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恬静幸福。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我抬起手接过,自嘲地笑了笑:“是这样啊。”
“紧张成这样,你以为是什么?”小小突然开口,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我...没什么。”
我有些慌乱,小小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追问着:“是什么啊?”
隐藏在那张笑脸下的,似乎是极大的恶意。
我下意识后退,不安恐惧在心底翻涌,手下一抖,照片散落一地。
相机记录下的场景里,有我正笑着吹蜡烛,有和春花互抹蛋糕,还有春花为我系丝带...
只是那一堆照片里,有两张不太一样,似乎是一个年轻男人,背景很昏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想要仔细查看照片,心里有个声音却在说着「不要」。
在我迟疑的片刻,春花抢先一步,捡起照片塞进小小手里,道:“够了!你先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春花如此严肃,和平常的大大咧咧和不讲道理都不同,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小小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春花扶我在床上躺下,收拾好散落的照片后,坐在我的身旁。
我知道,虽然极尽逃避,该有的对话还是来了。
春花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小郗,我们今天都坦诚一些吧。”
“好。”我有些紧张,攥紧了拳头。
“我先问吧,你记得生日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去摘桂花,回来大家为我准备了生日惊喜,我吃了蛋糕,还许了愿。”
“然后呢?”
“没有了,吃完蛋糕我就睡了。”
“晚上你做噩梦了,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