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道,很多人拎着鹿角发箍还有小彩灯免费发放,以便让行人帮忙扫描二维码。纷纷扬扬的雪花很是应景,很快便为冰冷的地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绒毯”。空中飘落的雪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在飞舞跳跃,唱着圣诞歌。周振的头发像是漂染了一层银灰色,镜片下的目光柔和而多情。厚厚的围巾缠绕在他的脖颈,遮住了下巴,刚好露出尖锐的唇形。
我们经过一个卖鹿角发箍的推销员,周振一时兴起买了一个,顺手戴在了我头上。他笑道:“以前每年平安夜,我都会给我女儿买一个这样的发箍。可能现在长大了,她总说幼稚,就没再买过。”
我嘁了一声,嘟囔道:“不要倚老卖老,真受不了你这口气。你还故意强调一下长幼有别,好像我真的能会错意似的。”
“额……”他把脸埋进围巾里,那一抹尴尬的笑容顺着唇角隐藏在围巾里,却从眼角流露出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堂前面,里面的信徒在唱着和谐的歌,外面有人在分发基督教的日历纸。来到公寓门口,周振停住了脚步,他冷冷地说道,“到了,进去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调侃道:“要不要进去喝杯酒,你送的香槟王我到现在还没喝完。”
周振叹口气,用威胁的口气说道:“你胆子不小,敢邀请男人进去。”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又不是没来过~”
“闭嘴!快进去吧,看你安全进去我就离开了,免得出事还得找我!”
我挑挑眉毛,按开密码锁。我回头朝周振说了句:“怂包……”
还不及我关上门,周振气急败坏地一下子冲了进来。他粗鲁地扯下围巾丢在一边,把我生硬的抵在墙上。我顿时惊慌失措,吓得心怦怦乱跳。周振瞪着我,用他的冰凉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颊,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像捏玩偶一样捏着我的脸,说道:“以后学习方面,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请教我。没事少给我发信息。照这个聊法……迟早会聊出感情。对我而言,你太年轻了,你可以不计后果地、冲动地去做很多想做的事情。我不同,年纪越大,越想要安定。你这样漫无目的地靠近我,让我本就安稳的心开始动摇。我不想付出太多的爱,也承受不了太多的爱。我有自己的爱人,你也有自己的爱人吧?”
我呆呆地盯着他,这张斯文败类的脸,加上禁欲的眼神,反而令人更加忍不住想要靠近。我眨眨眼,心虚地说道:“哪有的事。”
周振的双眸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他捏住我的脸的手指慢慢松开,温暖的掌心轻轻抚触我的脸颊。我低眉看着下方,不敢直视他。他见我有些慌张,便捧起我的脸来,含情脉脉地注视了一番,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张季景,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的内心有过一丝动摇,但很快便坚定地说道:“我只喜欢我自己!”
周振苦笑一声,无奈地挑起唇角,“很好~那样我就不用再动脑子想一些安慰你的话了。”
我若无其事地打开他之前留下的香槟并递给他。周振抿了一口,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来。他给我看最近三甲医院的招聘。我敷衍地看了下,说道:“三甲医院不招本科的,你们医院就是,最低是硕士,还得花个十万八万的呢。”
“你怎么对工作一点都不上心,有些三级医院是招收规培的,你们同一级的,有好几个都考进了市人民医院。”
我哦了一声,低头看手机上招聘网站的私立医院还有综合诊所。周振把我的手机夺过去,瞟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别看了,不是一个档次。”
我叹口气,冷漠地望着他,问道:“什么叫档次?”
“进三级,考编制!”
“不好意思,”我脸一黑,夹枪带棒地说道:“我从小就是在乡下长大的,就是个俗人。我一开始学医,就是为了开门诊,从没想过进医院。医院太专业了,稍微跨专业的都得转科,医嘱、病程都是带模板的,用药方案、剂量全院一致,我不喜欢这么死板的模式!我就是想在小诊所里,做最普通的大夫,看各种各样的病。我想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我的药房我说了算,而不是看药房里有什么用什么。我还年轻,我想试试。我不觉得我会像张仲景、李时珍那样名垂千古,最起码……我有那样的决心。努力一把,我才不觉得白活这一世。”
“……”周振叹口气,无奈地扶了扶眼镜,说道:“初生牛犊~”
我撇撇嘴,故意挖苦地说道:“也是,像胡云姐那样才叫档次。博士,海归,秦家两个儿子都喜欢她!像李磊那样进卫健委才叫档次。你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要爱情有爱情,要前途有前途,你们高人一等。我就喜欢基层,就喜欢不入流,怎么了?”
周振咬着牙喝完最后一口酒,压着火说道:“秦家两个儿子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胡云姐和秦业霆在一起过吗?”
周振气愤地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摔门而去。我舒一口气,坐下来独自喝着酒。都说香槟是最好喝的葡萄酒,微醺的甜美令人忘却万千烦恼。我举杯对着吊灯,眯起眼睛看透过来的光。晶莹剔透的杯子里,酒水轻轻摇晃,泛起一丝涟漪。原来,李白所写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这般意境。我苦笑一声,一饮而尽,直到杯空瓶净,才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