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任重楼的心里起起落落,一下子睡不着。夜宵吃好了,接下来自然就是开始夜话。
既然将这家伙迎进了家里,任重楼也希望多少能够了解下情况。问个清楚后,他再决定下一步的处理。
最好是能够打探出这家伙的家底信息,然后交由他的亲人接手。
想在自己这边,永久混吃混喝下去,任重楼岂能让他如意!
一想到今晚一下子损失了五包方便面,任重楼的心,已经是悄悄滴血。
“兄弟,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看你的面相,好像跟我也差不多。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离家就离家吧,身上也不带些钱?你口袋里真的一毛钱也没有?”
任重楼抖抖翘起的二郎腿,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还有你这身穿戴,怎么跟古装戏里穿的一个样,不难受吗?真不知道你家人怎么会这种爱好!头发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盘起来发髻,这不是主动帮虱子搭窝嘛!”
在任重楼的印象里,像这种周身长衫的穿法,现实生活中,也只有说书或者讲相声的人,才会有的派头。至于这家伙的足下布鞋,到不稀奇,他自己穿的就是布鞋。
还有,这家伙说话阴阳怪气的,哪来学来的怪风气!
玉米棒子般发髻,沾上了几根枯草,乱七八杂的。真是替他发愁,打架的时候,多吃亏啊!
眼前这家伙,心倒是挺大,一点也不在意任重楼的调侃。他伸出小指头抠着牙缝,下嘴唇左右摇摆几下后,吐出一口浓痰,这才回答道:“在下的年纪嘛,若论在太玄星上,确实还算是小年轻。此地彼地,相时而论,与仁兄也可算年龄相仿。”
看来是一下子吃撑了,胃里面积食过多。以致影响了血液流通,大脑开始偷懒,跟不上了嘴巴的节奏。
任重楼心里想着,自然也不会将他这番无头脑的话放在心上。他仅仅是二郎腿稍稍停滞了一下,继续抖动起来。
“行吧,既然你说了我们年龄相仿。本着谦让的精神,我的名字叫任重楼,你就喊我楼哥好了。”
“凭什么是在下喊你叫哥,在下已经快四百多岁了。若论长幼,该你称呼在下为兄长方对——咦,还是本家呀,在下任松节,有礼了。”
任重楼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本家!
四百多岁,以为自己是千年王八万年鳖呢!
任重楼没在意当前的胡扯,只是撂出了一句狠话,“老子向来没有谦让的精神,远来是客,该你谦让。”
“另外,”任重楼不悦地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好好的说话,像个正常人。一句一个‘在下’的,听着别扭,我就是我。你少说点废话,还能帮我多省下一包泡面呢。”
“你还真姓任?”
“行不改名,坐不改……”
“得得得。”
任重楼急忙伸出了胳膊,拦住说道,“我信了!松节老弟的家,在哪个城市?明早我送你一点车费,你还是老实回家去吧。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哪有嫌弃自己家的人!回了家,至少你不会继续饿肚子。跟家里的那点小矛盾,说开了就是。到底是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
认识一个陌生人,从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就不自觉的开始了。
昨晚上,任重楼很难不认为他是个傻子。正常人,哪有爬电线杆摘灯泡,大呼小叫夜明珠的。所以后来的窗外叩访,任重楼毫不犹豫地就关灯打发掉。
今晚上再遇,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彼此都是无心之举。无心之遇,反而更会客观地重新认识对方。
任松节这家伙嘛,倒不是个真傻子,只是看起来比较喜欢吹牛罢了。小年轻嘛,也能理解。理解对方,也理解自己。
“在下——我老家是凤阳府的,家父——哦,我父亲是个大盐商,经常往来于应天府之间。家里有良田千亩,桑木成林。我家住的是座四进的大宅院,光是府里的上下用人,就有好几十个。那时候,我还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每日里只需读读书,溜溜鸟……”
任松节,正沉浸在讲述中。却见对方蓦然撤下二郎腿,一下子从板凳上站起身。任重楼张开的嘴巴中,上下牙齿,打钹似的无声碰撞几下后,缓缓开口,“时间不早了,洗洗脚睡觉吧。你这人没有脚臭吧,我可没有多余的被子。”
任重楼的字典里,并不反对吹牛。偶尔吹吹牛,身心受益,只是要分清楚对象和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