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村,前往“书院门”,路途不远。一条长安大道,直接通往。
穿过恢宏大气的永宁门,后面是一片绿地。永宁门是座双开门,道路在绿地边缘合二为一。此地是个交叉路口,往西是“湘子街”,正东面就是“书院门”。
穿行在幽长的门洞中,任松节情不自禁抚摸青色的城砖,感慨道:“时过境迁,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老家伙’不多了。”
任重楼好奇心使然,就问道:“节哥,你们那个时代,城城有墙。看来看去,应该不觉得稀罕吧?”
“在眼前的时候,不觉得稀罕。拥有过再失去,才是最为难受。”
走进“书院门”步行街,第一家古玩店叫做“崇文阁”,店主是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
常年与古董字画打交道的人,身上都会沁染一种飘逸的韵味。这个年轻老板的气场,非常明显。再加上他面容闲适,看起来要比实际岁数还要年轻。
“既然来了古玩市场,我们就进去随便逛逛,开开眼界也好。西安这种历史悠久的大都市,想必会有不少好货。”
任重楼在门外,怂恿同伴。任松节打眼一下店内,点点头同意。
时间还早,年轻老板因为无所事事,索性早早开了门。此时正睡在躺椅上,双手在肚子上有节奏的拍打,闭目放空着脑袋。
店里进了客人,年轻老板立马张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撑起身子。只是还没有完整站起来,僵住了一个半起半落的姿势,犹豫着要不要起来待客。
眼下堵在门内的,是两个看起来胎毛都没退尽,两手空空的生瓜蛋子。
现在古玩业都这么年轻化了吗!
客人与店家,这么默契地尴尬一阵,竟然默契地都没开口说话。店老板放弃了好奇心,索性又躺回去,由着客人闲逛。
在他眼里的生瓜蛋子,自然就是任重楼和任松节。一般进出逛古玩店的客人,大都是有一定的年纪,有相对匹配收入的一类人。
要说来人是属于销货的一类,可他们身上又无半点土腥味,难怪店老板一时摸不着头脑。
客人们也不在乎老板的待客之道,随心所欲地走到货架前。
当着老板的眼睛,只见那个胖子用指头,迅速地指指点点,“这个还行,有些年头了,差不多百十来年吧。虽然是个旧仿品,功底还是不错的。可惜嘛,底座没有了,不然整套的话,价值更高。”
店老板即便不想听,都逃不过两个客人的聊天内容。眼睛由不得地转过去一瞄,胖子手指头隔空点着一个茶盏。
有点门道,看来是个年轻学徒,师出有门。
店老板仅仅是微微意外,没有往心里多想。
这时候,两个新客人或者说一个半客人,进了店门。老者的周身一副中山装,笔挺干练。十多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长辫,面如皓月,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正儿八经的客人上门,店老板连忙起身,殷勤待客,“老先生这么早,您先看看,有什么稀罕的物件,价格都好说。”
待客还分三六九等,看不过的任重楼,翻了个白眼,心中不爽地嘀咕。他也没耽误着跟同伴说话,“百十来年啊,算是晚清的了。”
老者听完待客的话后,摆摆手,简单利索地说道:“老板不用招待我们,我就和孙女随便看看,不一定要买东西。”
客人既然说明白了,店老板不好自讨无趣,点头致意一下,又缩回自己舒服的躺椅。
任松节放过了晚清茶盏,又开始点评另外一件古物。关于灵芝青花盘的年岁,谈及到了清朝早期。任重楼第一次面对货真价实的长寿古董,聆听的状态十分认真。
不约而同打起精神的,还有店老板。第二次,轻而易举就点破真假,说对年份,搁在一个半大小子身上,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老者和他的孙女,看样子也对两个小伙子的交谈感兴趣。不知不觉,他们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在旁观看。
任重楼两人自顾聊着,有旁人愿意凑热闹,也不介意。
“这枚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属于明末的制式。富贵人家的阁中闺秀,常常佩戴此款。这枚簪子,做工精致。难得的是,流传至今仍旧原汁原味。”
任松节开始点评第三件珍品。
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下不合时宜的嗤笑。大家整齐划一,不善地转头。店老板顿时陷入尴尬之境,仿佛他就不该出现在店里面。
店老板装作无事地看向门外,避免与大家僵持。识趣之人不碍眼了,任松节继续侃侃而谈。每点评一件新珍品,任重楼心里就多一次瘙痒,恨不得劝一声店老板回避,他好统统揣兜里。
任重楼的白日梦,当然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