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声音干净温柔,听着叫人心安,“天理昭彰,不会叫无辜者枉死,吾愿杀身成仁,终有一日叫奸佞伏诛。方主持,且等看!”
沈确的手在方主持脸上拂过,随着话音落地,不愿瞑目的眼缓缓闭合上了。
房外,冷沐倚靠着墙壁,抬头仰望夜空。
“为害一个,便杀了这么多的人,难道人命在他们眼里是个物件儿吗?”
他缓缓垂下头,紧握双拳,压抑着低吼:“……天泽的天,什么时候才能亮?!”
肌肉绷得伤口再次迸裂,“奸佞坐高台,可我只能看着,没有一点办法。真是不痛快!真是憋屈死我了!”
沈确走出僧房,瞧了他一眼。
“看得憋屈,可以暂时遮眼不看。”
沈确拉着门环,将僧房小门关好,“佛堂那二十余具尸,都是什么人?”
冷沐重重地喘了口气,缓住心神,忍耐着回答道:“有兄弟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丐户。”
“单看穿着差不多,那二十几人应该都是丐户。丐户没有正式户籍,贱民身份,混迹市井街头,大多以乞讨为生。”
“看死尸模样,估计这些丐户是遭受捆绑后被屠杀的。尸体还没腐坏,应该与寺中僧人亡故时间相差不多……”
冷沐皱起眉,疑惑道:“可是为何要杀丐户呢?把尸体存放在这又是为了什么?”
忽而,阵阵微风轻拂,送来一缕梅香,掩盖了腥臭气。
月出惊山鸟,栖山鸟鸣哀,哀音伴夜风从山巅掠下,吹过梅树枝,惹得花瓣如雨如泪,落地时似发出一声惋叹。
沈确同叹。
“如果刺杀成功,得备好‘凶手’才能掩盖真相啊!”
沈确凝视远处黑压压地佛堂,摩挲着手指,“丐户饥饿,起义暴动,夺了寺庙,杀了皇后,此为造反。若这时有人来镇住暴乱,剿除造反者,便是维护皇权,是天大的功劳。”
“计策很周全……”
说罢,沈确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
冷沐听得惊心,不禁哆嗦一下,周身发冷。
“那怎么办?活口没留住,全部是死尸,没人能说真相了!”
冷沐捶了下拳头,“空竹那一帮江湖草莽,功夫招式全都直攻死穴,如果不拼死抗击,我们……”
沈确摆手,淡淡开口:“如果死,他们也许会告知一二。如果活,他们……宁愿死。”
“为何?”
沈确看向冷沐,“因为,有人不会让他们到殿前作证,并且还会惩罚他们没办利索差事,坏了局,让他们生不如死。”
冷沐嘴唇紧抿,即刻环视周围,观察无人后,靠近沈确,附耳低语:
“卫峥?”
沈确轻喟一声:“他是脑,持刀的手另有他人。”
“总是这样!”
冷沐抱恨,“总躲在后面,让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这一局,持刀的手是谁?”冷沐紧捏眉心,捋着思路,“指使江湖草莽,杀僧人,刺杀皇后,再杀死我们……然后把罪名全部按在丐户身上。”
“最后,来人假装将造反的丐户就地正法,再去领功讨赏?”
“明天,曹金都来……”冷沐眼睛突然无意识睁大,“是他?”
沈确微微一笑,也不惊讶,似乎早已猜到。
“那他来,我们就干看着?”冷沐急切,“不能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吗?还有他的家仆,都抓起来拷问,将刑罚全过一遍!”
“说不定,他们受不住,会招供认罪。更好的情况,他们还能供出主谋!”
沈确睨了他一眼。
“抓人要有证据,若能随便乱抓的话,直接去抓你认为的主谋不就好了?才刚一切,都是我俩猜想,算不得证据。”
“持刀的手,也治不了?!”冷沐气得跺脚,“岂不是又叫那人赢了一局?”
“不。”
沈确浅笑,语声低沉悦耳:“皇后活着,他就没赢!”
···
寮房中的黄蜡烧没了两根,天色仍黑。
素馨靠着榻,坐在小凳上闭眼打盹儿,受伤的手时不时地抽动一下。白秀是等素馨呼吸渐匀后,才坐起来的。
她压根儿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