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光洒下,凉风袭人。
孙莲芳抱着肩膀感觉有些阴冷,她出门时本来就没穿太多,只穿着件小棉袄,里面套了件薄毛衣和秋衣,以及小肚兜。
一阵凉风吹来,关磊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棉袄,他虽然注意到了孙莲芳发抖的身体,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将棉袄给她,其原因是他刚爬起来也很冷,况且他从小体弱多病,最怕的就是伤风感冒……
两人相互凝望着,并没有多深情,从眼神中只能看到彼此的迷茫。
孙莲芳过来找关磊并非一时冲动,她是早有预谋的,可她并没有想好见到关磊之后,住在哪、吃啥……
而关磊的迷茫是,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孙莲芳,将她带到窝棚里?肯定不行!
沉默半响,关磊将身上披着的棉袄递给她。
孙莲芳见到递过来的棉袄,双眼一亮,撇嘴说:“算你有点良心!”
她披上棉袄之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关磊。
关磊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抱着膀子说:“咱俩得下山去找我哥。”
孙莲芳一愣,歪头不解问道:“找他干啥?”
关磊蹙眉没好气道:“你说为啥?你是偷着搁家里跑出来的,那不得想招儿先和你家里人取得联系,报个平安么!”
“喔……”
虽然关磊说的话没有毛病,但孙莲芳依旧感觉有些心酸,不知哪来的醋味,踮脚噘嘴说道:“你咋那么听他话呢?”
关磊懒得和她解释,斜眼盯着她,道:“我乐意!你走不走?”
“走,反正我是奔你来的,你去哪我就去哪呗。”
关磊见她听话乖巧的模样,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这和他所认识的孙莲芳简直是俩人。
他朝着把头窝棚门口迈步,刚走两步转身说:“你就在这等着,我取件衣裳就出来。”
“嗯呐!”孙莲芳重重点头。
关磊快步走到把头窝棚门前,便听到了杨军和老杨大爷在窃窃私语,其意思是可能要喝喜酒了。
他没有犹豫,掀门帘进到屋,杨军掐着烟转头瞅着他,笑说:“这姑娘真不错,磊子,得抓紧啊。”
老杨大爷说:“可不是咋地,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到胆这么肥的闺女,敢一人开车大半夜进山,嘬嘬……”
关磊闻言喜似悲,搓着眼窝道:“我没寻思她能来……唉!军哥,我得下山一趟。”
杨军一愣:“现在啊?”
“嗯呐,得去找我哥商量商量咋整,她出来的时候没告诉家里人。”
老杨大爷呆滞问道:“偷着跑出来的啊?”
“恩。”
老杨大爷给予中肯评价,“诶妈呀,这闺女真是女中豪杰……”
杨军笑了笑,伸手将脚底下的棉袄拽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沓零钱,查出几张五块、两块、一块和五毛的票,凑了五十块钱。
“你兜里得揣点钱,先给你拿五十,不用还……等到时候直接从你工资里扣。”
“成,谢谢军哥。”
“跟我还客套啥呀,这都是应该的,行了,你快去吧。”
“诶!”
随即关磊接过钱,从炕上拿了件干净棉袄,套上之后将钱揣进了衣裳内兜。
他和二人挥挥手,便转身出了门,瞅见披着棉袄蹲在原地的孙莲芳,关磊感觉心口一颠,犹如重物压在胸脯似的,呼吸有点急促。
孙莲芳抬头望着他,大眼睛忽扇忽扇的,关磊弯腰将其拉起来,便一言不发的牵着她的胳膊往东风140走……
她低头瞅着关磊的手,虽然隔着棉袄袖子,但孙莲芳依旧很高兴,心情逐渐变得喜悦。
待走到车头,关磊将她的手撒开了,孙莲芳撇撇嘴,轻踢了一脚车头,像是在埋怨它为啥停的这么近?
两人钻进车内,关磊双手握着方向盘,启动汽车的同时,说道:“你要是困就眯一觉,等到地方再喊你。”
孙莲芳坚定摇头:“不困!”
关磊没有继续劝,他奉行的原则是:好话不说二遍。
只无奈瞅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将汽车驶出楞场。
路上,关磊没有主动找话题,孙莲芳也是沉默不语,她靠在副驾椅背上,歪头盯着他的侧脸,她感觉关磊消瘦的脸,充满了骨气。
当行驶到林场的盘山路口,孙莲芳翘起朱唇问:“为啥非得找你哥?”
关磊蹙眉道:“楞场哪有电话?不得下山去屯子才能有电话么。你是偷着跑出来的,现在家里人肯定很担心,万一急眼了,咋整?”
孙莲芳满不在乎,“急眼也没事……”
“啥叫没事?我最烦你这一出!为啥把家里人的疼爱当初理所应当,他们该你的啊?”
关磊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有点不稳定,用东北话说就是急头白脸了。
这和他的经历有关系,从小爹妈就去世了,虽然有大姐关梅和小妹关花,也有吴周全和韩芳的疼爱,但这和父母在身边是两码事。
说句心里话,其实关磊是有点嫉妒孙莲芳的,他觉得老孙家的人对孙莲芳不是疼爱、宠爱,而是过分的宠溺!
无论对与错、是与非,基本事事都顺着她,事事都在维护她,孙莲芳就没掉进过泥坑,根本不知道泥坑有多深。
她感受到关磊情绪不对,话语阴柔道:“我没说理所应当呀,我是寻思这么晚啦,你哥家里人肯定睡啦,这时候去找你哥会不会麻烦他啊?”
关磊听着她的语气,类似于寒风钻进体内嗖嗖凉!
“我哥不嫌乎我麻烦……你好好跟我说话,别呀、啦、啊的!”
孙莲芳猛地挺起身,小胸脯对着关磊鼓气,瞪眼道:“你!……好,你是敬酒不愿意吃,专门吃罚酒!有棒槌不要,非得啃破萝卜!”
关磊笑说:“这回顺耳多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虽说孙莲芳给关磊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上回在老徐家也给他洗脑袋了,习惯了拌嘴之后,冷不丁一温柔,就感觉她在阴阳怪气,怎么听都难受。
孙莲芳抱着肩膀,将脑袋一撇,“有病!”
她望着黑咕隆咚的夜,瞅见树影嗖嗖而过,又感觉有点瘆得慌。
惊觉让她晕乎乎的脑袋恢复了正常,到此刻她浑然忘记了是怎么独自驱车,从三道河林区大河村来到庆安17楞场的。
那一路上她在想什么?她已经忘了,只记得脑袋里时不时浮现出关磊的脸,且幻想着他见到自己时的激动模样。
然而现实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关磊见到她的确很震惊,却没有表现的太过于兴奋,只微微一愣,随后像是脱口而出一问:你咋来了?